阿香的傷比孟遇安想象中要嚴重許多。
她的身上到處都是瘀傷和擦傷,四肢上還有繩索綁縛的痕跡,手臂也因為反抗劇烈而骨折了。
除此之外,阿香的下身撕裂嚴重、血流不止。還有更多內傷,是郎中根本檢查不出來的。
在現代社會,但凡是個正常人,哪個不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然而,這裡是古代。
尋芳閣的諸人仿佛隻是難過了一陣子,就開始若無其事地乾自己的事了。
這是孟遇安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如此直觀感受到它的光怪陸離,就像隻有在夢境中才會出現的不講邏輯和道理。
孟遇安覺得生理不適,隻想逃離。
阿香轉醒之後,變得呆呆滯滯的,一句話都不說。
除了孟遇安一直在照顧她外,也就隻有春桃和衛幽蘭時不時會來看望一下阿香。其餘人表現出的樣子,好像已經沒有阿香這個人了。
開始的時候,劉媽媽還願意每天為阿香求醫問藥,可區區幾天之後,就斷了湯藥的支出。
劉媽媽嘴裡滿是嫌棄“治不好還不如早點死,省了吃飯的錢!”
孟遇安被賣給尋芳閣當丫鬟,隻包吃住,是沒有工錢的。隻有當了姑娘之後,才能獲得客人的打賞。
因此,孟遇安此時是一點積蓄也無,隻能悄悄向衛幽蘭借錢。
衛幽蘭才當上頭牌,積蓄也不多,但還是儘自己所能,每天接濟阿香。
孟遇安用這為數不多的錢,委托閣內幾個信得過的買辦小廝,上街照原來的方子抓藥,也順便給阿香買點補品。
劉媽媽知道了,直罵她蠢“白費錢救一個要死的人,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
但孟遇安固執得很。
在現代時,有安定的社會和一成不變的生活,她從來沒有為哪一個人這麼拚過命。
可是現在,孟遇安無法再麻木下去。
不能再像麵對學術不端時的麻木,不能再像麵對九九六時的麻木,不能再像麵對不公現象時的麻木。
因為她知道,在她原來的家,還有無數人在抗爭著。所以自己可以像沉默的大多數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衝鋒者的奮鬥成果。
但是在這裡,如果她不在乎,那就沒人會在乎了。
所以,孟遇安鐵了一條心,一定要救阿香的命。
可是孟遇安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她努力了整整半個月,依然沒能挽回阿香的生命。
阿香走的那天,又下起了大雪。
阿香早已沒有了份例的炭火,孟遇安和衛幽蘭湊了一些自己的,為她取暖。
衛幽蘭因為要與樂坊排練新的曲子,被劉媽媽強行叫走了。此時此刻,隻有孟遇安陪伴著阿香。
雖然點起了炭盆,但屋子裡還是很冷,阿香在孟遇安懷裡止不住地發抖。
孟遇安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阿香的身體,還不停地搓著她的手,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阿香的身體冷得像冰,嘴唇和指甲都是紫色的。
孟遇安大顆大顆的眼淚撲撲簌簌墜下,滴落在阿香已經沒有血色的臉頰上。
這是孟遇安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哭。
阿香緩緩睜開眼睛,吃力地說“已經好久沒有人這麼抱著我了。”
她輕輕咳嗽幾聲,繼續說道“記得小時候我生病,娘也是這麼抱著我,給我唱了一夜的兒歌。”
“阿圓,你能為我唱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