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時節,朝廷官員發生重大人事變動。
中書侍郎陸煊被調離中央,出任蒼梧郡守,改由中書令崔慶之的兒子崔協接任中書侍郎之職。
雖然中書侍郎和郡守均位在五品,看起來隻是同級平調,但郡守終究是地方官,不比京官可以上達天聽。
何況蒼梧郡位於交州,極為偏遠落後,遠不能和揚州、荊州各郡相提並論,在這裡做郡守甚至已經是實質上的貶官了。
因孟遇安向陸淵透露了陸澄的所為,此次陸煊麵臨這樣的調任,全家上下也都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陸煊自知受叔父牽連,不可避免要被皇帝疏遠,隻能忍氣吞聲、帶上妻子顧淼和女兒陸槿,前往蒼梧赴任去了。
陸淵心中有萬般委屈,可又無法對李存德言明,一來二去竟也氣病了,十日裡有七八日都歇在家裡。
至於頂替陸煊任中書侍郎的崔協,正是阮忱的內兄、那位曾來相府鬨事的崔公子是也。
當初還是拜這位崔公子所賜,孟遇安被杖脊成重傷,還發配去田莊吃了不少苦。
如今他登堂入室進了中書省,還順帶排擠走了陸煊,著實讓孟遇安心裡很不是滋味。
相比孟遇安,陸幼薇更是憤慨
“這樣心胸狹窄、錙銖必較的小人也配取代大哥哥進中書省嗎?何時朝廷選官開始這般閉目塞聽了?”
陸幼薇每有怨言,孟遇安總是耐心勸她
“或許崔公子為官有過人之才呢?陸家現在已經被皇帝針對了,幼薇還是謹言慎行為好,尤其不要觸怒太子啊。”
要說這次貶謫陸煊,除了是李存德刻意為之外,李允琛其實也是暗中支持的。
他雖沒有因陸澄父子而遷怒陸淵一家,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分化他們兩兄弟,總要借此機會敲打敲打陸淵。
貶謫陸煊,便是其中重要的一步。
陸淵為人有口皆碑,不管是李存德還是李允琛,都無意將他趕儘殺絕。
隻是馭臣之術,重在一個恩威難測上,過親過疏都不好。此時這樣對陸家,將來也會同樣這麼對待彆的世家。
崔協眼看著當下風光無限,其實在李存德和李允琛眼裡,不過是拿來製衡陸家的棋子。
陸煊受了這一時的委屈,過後也會找補回來。先苦後甜總比一直甜著更能籠絡人心。
孟遇安雖沒參透到這一層,但她很確定崔協並不是最大的威脅,因為還有比這更大的官員調動。
驃騎將軍賀玄卿,領命率七萬大軍出鎮淮陰及其周邊,以備北燕來犯。
大祁中央能夠直接機動性調動的兵力並不多,故此這七萬大軍有不少都是臨時征召的。
其中許多人本是揚州諸郡各個世家大族的僮仆佃客,得賜皇恩恢複良民身份,而後應征入伍。
這一舉措比任命崔協更令孟遇安觸目驚心。
早在去年七夕時,孟遇安就曾借撮合陸煜和賀令嫻的契機,求朝廷下了一道旨意幫扶流民立業。
後來陪賀夫人去城郊水田視察時,她也勸過賀夫人減輕佃農的勞動量,隻不過被拒絕了。
可現在成千上萬的世家僮仆佃客得以恢複自由身,孟遇安反而開心不起來了。
這是明晃晃的戰前調援啊!
若真是如朝廷所說的“有備無患”,何必非要在短時間內出此下策征役這麼多的兵力?
而且孟遇安隱隱覺得,這次突然的調兵遣將不是為了抵禦北燕,其真實目的是防備陸澄。
淮水之陰,地處南北交界,誠然是南征北伐的進軍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