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二公子承受了很多,我犯下的錯我也絕不推脫。但請二公子細想,當時我隻是個人微言輕的丫鬟,若沒有賀夫人和賀小姐的許可、以及主君安排的燈會,僅憑我一人之力能設下此局嗎?”
孟遇安想起自己來到這裡之後的各種遭遇,還有在尋芳閣和田莊的所見所聞,聲音中帶了幾分悲憤
“二公子天潢貴胄,當然不會理解,像我這樣的人僅僅為了活命,就已經需要拚儘全力了。”
她仰起麵來,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人雲妲己亡商、褒姒亡周,可不掌權的人又怎麼亡得了一個國家呢?二公子隻道我鑽營算計,豈不知我也是順著掌權者的心意,才保全了自己。”
陸煜的心稍稍軟了下來,暴露出了悲憤之下隱藏的委屈
“從你第一次出現開始,我就知道你想利用我,你在尋芳閣故意接近我就是想借我之力脫身泥淖。即使你的意圖並不單純,但我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你、看輕過你。”
“相反,我是那麼地欣賞你、憐憫你,也是真心視你為知己,我覺得你和母親令嫻都不一樣——可你卻為了她們而騙我。”
“原來我在你心裡也隻是一個普通的、隻有利用價值的權貴。你對我的情感,從我們認識第一天開始到現在,從來都是一致的。”
孟遇安震驚地看著陸煜,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陸煜最在乎的,是孟遇安騙了他。
如果替賀令嫻包裝文學才情是欺騙,那麼隱瞞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對陸煜來說是不是也是一種欺騙了呢?
如果對陸煜是,那對陸幼薇呢?
孟遇安思緒紛雜,心中一團亂麻,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陸煜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怒與恨,隻有形同陌路的疏離和綿延不儘的悲哀。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了。
孟遇安在原地愣了片刻,總覺得該說的話沒有說完,遂急步向前追趕陸煜。
“二公子,你聽我說”孟遇安近身陸煜,在後方拉住了他的臂彎,想要挽留他。
陸煜沒有停下,著力甩開了孟遇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孟遇安受了推力,向後踉蹌幾步,就在即將倒下之時,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一陣驚慌襲上孟遇安心頭是誰在暗中跟蹤自己?
回頭看時,孟遇安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賀令昌。
孟遇安匆忙中收斂了剛才的戚容,裝出平靜的神色問道
“賀公子,這麼晚了在太液池有何貴乾啊?”
這是孟遇安第三次見到賀令昌。與第一次的敏銳犀利和第二次的豪情風趣相比,這一次的賀令昌又與先前不同了。
他將孟遇安扶穩後就鬆開了手,看待孟遇安的目光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
恍惚間,孟遇安還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以為自己跟賀令昌真的沒有過交集。
賀令昌撤手後,重新扶上了腰間的佩劍,淡漠道
“既為虎賁中郎將,就該恪儘職守,闔宮巡查也是職責所在。倒是孟學士,不在崇文館又不回臥房,大晚上跑到太液池邊來做什麼?”
孟遇安此時心情雜亂,險些就被賀令昌帶亂了節奏,許久才恍過神來
賀令昌絕不是因為常規巡察正好出現在了這裡,他一定聽到了自己和陸煜的談話,甚至是故意躲著偷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