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反應過來之後,諱莫如深道
“孟姑娘閒庭信步,說話也風趣。隻是不知姑娘是來做使者的,還是來敘舊的?”
孟遇安略一垂眸“在下當然是來做使者的。”
“好!”陸煥突然亢奮起來,“既然做使者,想必孟姑娘也帶來了朝廷的誠意。不知能否說出來,讓家父和我都聽聽呢?”
孟遇安沒有直接回答陸煥的問題,而是目光穿過陸煥,望向了後方高台危坐的陸澄。
她注意到,陸澄雖然坐得端正,可氣色似乎不太好,在這倒春寒的日子裡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的雙肩並不平衡,有些右高左低,左側身體像是支撐不住的樣子;左肩的盔甲也比右肩要更臃腫一些,好像在盔甲之下填充了什麼似的。
孟遇安一看便明白了,賀玄卿射中陸澄的那一箭,正中在他的左肩上。
肩膀雖不是致命要害,但左肩靠近心臟,稍不注意就有心脈紊亂之虞。
難怪剛才陸煥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莫要中了那女子的圈套”——明明孟遇安沒有故意下圈套——原來是陸澄傷情未穩,不宜有情緒波動。
孟遇安無視了陸煥,直接對陸澄說道
“大司馬大將軍征伐辛苦,不知貴體可還安康否?”
被看穿了的陸澄眼神瞬間警覺起來“多承貴使掛念,我一切都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左邊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被孟遇安儘收眼底。看來陸澄的傷比她最初預想的要更重些。
孟遇安眸色一沉,心中有了點底氣,溫聲道
“大司馬大將軍以‘清君側’之名,從襄陽一路攻伐至此,足見將軍匡扶社稷的赤膽忠心。”
孟遇安說“赤膽忠心”這四個字的時候,刻意咬字清晰。陸澄當然聽出了她話裡的諷刺,但也不以為意,順著說道
“貴使謬讚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事。”
孟遇安忍下心中的厭惡,仍舊心平氣和道
“驃騎將軍殞身,七萬軍隊覆滅,這‘清君側’想來是已經完成了吧?不知大司馬大將軍可否光榮凱旋,繼續回去鎮守襄陽呢?”
陸澄聽後嗬嗬而笑“貴使錯了。驃騎將軍英勇忠誠,不過是受人蒙蔽才與我刀劍相向,他怎麼會是‘清君側’的對象呢?朝中奸佞另有其人。”
孟遇安問道“不知將軍所說的奸佞指的是誰呢?”
陸澄冷言道“中書令崔慶之,禦史中丞謝平。”
這兩個人選倒是沒有出乎孟遇安的意料。但眼下應一致對外,不可自毀長城,孟遇安遂說道
“崔謝二位大人確實得罪了不少人,和將軍您或許是有些誤會。我一定把您的想法告知陛下,陛下也絕不會閉目塞聽。”
陸澄陰陽怪氣道“有勞貴使了。但還是讓我親自殺了那兩個小人,也省了陛下的麻煩。”
孟遇安正色道“將軍是要替陛下越俎代庖嗎?您擁兵駐守石頭城,還屠戮了城中守將,就不怕驚擾了建業聖躬嗎?”
孟遇安話還沒說完,一旁隔岸觀火的陸煥突然抽出佩劍,抵在了孟遇安頸上,厲聲言道
“孟姑娘再風趣,也要適當注意些言辭。你說我父親驚擾聖躬,那你冒犯大將軍虎威,又罪當如何呢?”
孟遇安看著自己頸邊的利劍,心中雖然忐忑,但麵上卻不改色
“在下既為持節使者,在下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大公子這是在說,陛下冒犯了大將軍虎威嗎?”
陸煥啞口無言,隻得緩緩放下佩劍。
“昔曹孟德龍驤虎步,為漢廷嘔心瀝血、掃清寰宇,才封魏王,加九錫。後大勢所趨,其子曹丕順承天意代漢稱帝。我大祁代魏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