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遇安出使歸來的第四天,謝凝之終於帶著聖旨和禦賜九錫黃鉞來到了石頭城。
陸澄一看到謝凝之,就笑得陰陽怪氣
“這不是我的好女婿嗎?陸家尚未出事,就心急火燎把芷兒逼回了家,你現在還敢來見我?”
謝凝之命侍從擱下禦賜物品,對著陸澄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小婿見過嶽丈。”
陸澄一擺手,沒好氣道“我可不敢受殿中監的大禮。你棄絕了芷兒,我何德何能當你的嶽父?”
謝凝之作啞然狀,無辜又誠懇道
“嶽丈大人此話從何說起啊!芷兒雖然現在身在相府,可小婿對天發誓,從來都沒寫過什麼和離書,何來‘棄絕’一說呢?”
“況且,芷兒因為憂心嶽丈,在謝家茶飯不思,終日以淚洗麵,最後拋下小婿回娘家了。就算是棄絕,恐怕也是芷兒棄絕了小婿呢。”
陸煥站在一旁看著謝凝之說了半天,一直冷笑著不說話。陸澄覷著眼睛,半信半疑問道
“你說的可是實情?”
謝凝之抬起手掌,並著三根手指,發誓道
“小婿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願遭天打雷劈。”
他放下發誓的手,又衝著陸澄諂媚笑道
“嶽丈此番立下不世之偉業,朝廷許嶽丈加九錫、假黃鉞,還封您為襄陽郡公,這可是本朝從未有過的殊榮啊。等嶽丈凱旋襄陽,芷兒一定回心轉意。”
謝凝之走後,陸煥問陸澄道“父親當真相信那姓謝的說的鬼話?”
陸澄左肩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忙傳了醫師來換藥,而後皺著眉頭說道
“謝家父子沒一個省油的燈。當初要不是因為芷兒對那小子一見鐘情,我才不會把女兒嫁他。他們父子倒好,剛結了親就要官要爵,謝凝之從白身一躍而成殿中監,竟然還不滿足?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芷兒跟他和離得正好!”
“煥兒,你派個人去建業,把你芷妹妹接過來,跟咱們一起回襄陽!”
陸幼芷自從義絕謝凝之後,就住在相府裡。最近恰逢賀玄卿離世,賀令嫻日日悲痛欲絕,憔悴至形容枯槁,陸幼芷一直陪伴著她。
賀令昌也來看過賀令嫻幾次,但每每來時,反而更惹起賀令嫻的傷心情緒。
自己母親早逝,父親又驟然橫死,隻剩下了賀令昌一個血脈至親。賀令嫻此時把素日裡那些兒女情長都拋在一邊,隻沉浸在風木之悲中。
賀令嫻樣樣都好,是世人眼中的完美女子,但隻有一點憾處,便是心思細膩。
心思細膩本也沒什麼不好,隻是思緒過重,就容易生出諸多無端煩惱,她的不足之症也多來源於此。
賀玄卿為陸澄所殺,即使陸淵和陸澄早已割席,可賀令嫻身在陸家,於情感上也不堪接受。
陸幼芷看出了她的心思,總是娓娓勸導
“家父家兄犯下滔天大禍,我恨不得替他們去死了。可咱們閨閣女子從來隻有受人連累的份,為何要用彆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呢?嫻姐姐是個聰明人,可不要做了糊塗事啊。”
賀令嫻慘淡一笑,聲音搖曳如隨風欲墜的楊絮
“我做的糊塗事還少嗎?”
在至親離世的悲與痛麵前,那些曾經魂牽夢縈的紙短情長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為什麼要嫁來陸家?”
賀令嫻喃喃自問。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從少時就對陸煜深種的情愫在此時變成了一個笑話。
賀夫人已經在第一時間返回賀家,為賀玄卿操辦喪儀去了。賀令嫻也不想留在這裡,更不想看見陸煜。
她寫下一封給陸煜信,拜彆陸淵和陸家祖母後,就離開了。
當晚,陸煜散值回府後,看到了賀令嫻的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