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澄再次醒來之時,自己已經躺在府邸臥房的床榻上了。
坐在床邊的陸煥看到陸澄轉醒,忙俯身歡喜道
“父親,您醒了!”
“菡兒呢?”陸澄虛弱問道。
陸煥止住了話語,沉默一陣後,支支吾吾說道
“菡妹妹已經香消玉殞了,兒子方才命人用棺槨將妹妹的屍身盛殮起來了。”
陸澄聞言,痛心疾首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從他的眼角劃過,洇濕了枕頭。
陸煥忙說“人死不能複生,父親不要過度傷心了,您的傷要緊啊!”
陸澄睜開眼,直愣愣地看著房梁。隻見他眼神空洞,瞳孔有些散了,就連脈搏跳動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陸煥登時慌了,連聲叫喊“醫師呢?醫師快來!”
醫師應聲前來,摸了摸陸澄的脈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回過頭來的表情全是恐慌
“少將軍,大將軍隻怕來時無多了。有什麼話要說,就趕緊說吧”
陸煥一把推開醫師,握緊住陸澄的手,聲淚俱下道
“父親”
陸澄努力把渙散的眼神重新彙聚,投射在陸煥臉上,吃力說道
“我戎馬二十載,縱橫四五州,臨了還是沒能率土歸心。”
他抽出自己被陸煥緊握的手,顫顫巍巍反握住陸煥的手,拚儘全力道
“我守了襄陽十幾年,這裡就是我的故鄉。我死之後,就把我葬在峴山腳下。至於菡兒,把她送回丹陽老家,讓她和芷兒團聚去吧”
說完這些話,陸澄安詳地合上了雙目,可眉頭仍然緊鎖,似是釋懷中還帶著未儘之願。
陸煥見陸澄已死,伏在他的身上哭了起來——既哭陸澄,也哭自己。
這次從襄陽起兵開始,原本就是破釜沉舟的一步棋。如若不能問鼎,等待著他們的就是懸首槁街的下場。
陸煥沒有陸澄的號召力,也沒有陸澄行軍打仗的實力,一直以來隻是陸澄身邊出謀劃策的小角色。
陸澄要是活著,他們還能穩居襄陽徐圖發展;可陸澄身死,陸煥就像是喪家之犬一樣,早晚要被朝廷清算。
李允瑛不知何時,站在了府邸臥房的門外,注視著房中發生的一切。
陸澄咽氣,這裡最舒心快意的當屬李允瑛。
一方麵,他私通陸澄導致賀玄卿及其軍隊覆滅的秘密,現在又少了一個最大的知情者;
另一方麵,沒了陸澄這個勁敵,李允瑛就可以在益州做大做強,也無須擔心荊州的威脅。
隻要控製住陸煥的勢力和荀元卿的嘴,李允瑛從此就徹底可以有恃無恐了。
待陸煥處理好陸澄的喪事後,李允瑛單獨找到了他。
“陸公子,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陸煥知道他來者不善,故意裝作隨意的樣子說道“自然是留在荊州守住家父這份基業。”
李允瑛笑得莫測高深“公子跟著大將軍‘東征西討’了這一遭,朝廷會怎麼對待公子,想來是不用我提醒的。”
陸煥淩厲的眼神瞥向李允瑛“琅琊王想說什麼?”
“我是在替陸公子考慮啊,”李允瑛道,“兵圍建業,是罪;可奪回襄陽,卻是功。”
李允瑛湊到陸煥身邊,耳語道
“這罪與功孰高孰低,該如何評判,隻在父皇一念之間。而父皇的這一念,我這個做兒子的說的話,或許能有點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