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琛重病後,沒有向任何朝臣透露自己的病情,可他終歸是撐不下去了。
南鄉南陽二郡承受了南下燕軍七日的猛烈進攻,城池被攻破,已經失守了。
這個消息無疑更加重了李允琛的病情。
唯一值得稍稍安心的是,就在南鄉南陽失守之時,顧修之和顧焱率領的三萬安華軍緊接著便抵達了襄陽。
安華軍沒有像李允琛想象中的那樣直接攻城,而是留下一部分戍守襄陽,其餘的未曾停歇直接北上,準備將南下的燕軍阻擊在半道上。
“這孟遇安還算是有點良心。”
李允琛慶幸之下,身體略微好轉,但大勢已難挽回。縱使他再不甘心,也要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了。
大祁的傳承不能斷在他這一代。在李允琛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就隻有廣陵王李允璟這一個選擇了。
李允璟前些年雖小,現在也有十九歲了,做皇帝都不能算是幼帝,年齡上倒是沒什麼問題。
但關鍵的問題在於,他從來沒有接受過儲君的培養。
李允琛從小被李存德寄予厚望,享受了一切資源;李允瑛和李允璟過得一直都是閒散王爺的生活。
也就是李允瑛本人頗有野心,所以自我培養了一些軍政的能力,但效果也不是很好;
李允璟就更不用說了,他的母妃阮婕妤從來都規訓他要效忠太子,根本就沒想過讓他當皇帝,也就沒做過任何準備。
現在突然被推出來,莫說李允璟有自知之明,哪怕是李允琛心裡都很沒底。
對於這個沒存在感的弟弟,李允琛心中踟躕不安。
不安排幾個顧命大臣,李允璟是不可能在朝堂站得住腳的。
可縱觀眼下朝廷諸臣,既有能力又有威望的,竟隻有賀令昌和陸淵兩個人而已。
賀令昌在荊襄軍中一呼百應,陸淵為眾文臣之首。
此時此刻,賀令昌正在荊西三郡與益州交戰,李允琛隻能先單獨召見了陸淵。
陸淵在最近一段時間的朝會上已經看出了些許端倪,隻是他沒有想到,李允琛的病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
召見陸淵的那日,李允琛卸下了一切偽裝。
他懨懨斜靠著躺在榻上,容色似雪,病骨支離。
陸淵被內侍引進殿中後,見到李允琛的第一眼就被震驚到了。
“陛下昨日還精神尚可,怎麼今日便憔悴至此呢?國事雖重,可請陛下務必要保重龍體啊!”
陸淵的話存了一半的真心,另一半隻是君臣之間的客套,李允琛是知道的。
但他此時也隻能選擇信任陸淵,因為他實在無人可用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允琛放下了往日對陸淵的介懷,也說了幾句掏心窩的話
“朕少時就得丞相教誨,為君治國之道,多由丞相傳授。朕待丞相如師如父,不知丞相心中如何待朕?”
陸淵前番因李允琛重用賀令昌冷落自己而生出的不滿,此時麵對著將欲乘風歸去的李允琛,也消散了大半。
李允琛也算從小經陸淵看著長大的,拋卻君臣身份,總也有兩三分溫情在。
陸淵見李允琛這樣問自己,由衷慨歎道
“微臣記得陛下七八歲上下時,有一日微臣為陛下授課,問陛下道‘日與長安孰近’,陛下答曰‘日近’。微臣問陛下為何,陛下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嗎?”
李允琛疲憊孱弱的眸光流轉著,回憶起了遙遠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