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扶疏為獨孤太後效命,是受了脅迫的。家中母親姐妹的性命都捏在太後手中,讓他不能不從。
但慕容扶疏心中清楚,自己隻是太後利用的棋子,事成之後說不定就變成了棄子。
恢複皇室爵位隻是太後一句空中樓閣的承諾。與上位者博弈,自己是一點保障和底氣都沒有的。
然而,孟遇安也絕不是善類。
她雖然沒有虐待慕容扶疏,可明裡暗裡施加給他的精神壓迫,絲毫不弱於獨孤太後。
尤其是今天晚上這一出,更是讓慕容扶疏在混亂中沒了頭緒。
慕容扶疏不了解孟遇安是個怎樣的人,隻把她當做與獨孤太後差不多的女性掌權者,也就在下意識中默認她們的性格和行事作風是類似的。
孟遇安表麵看起來冷若冰霜的,但是一些細微的舉動讓慕容扶疏很確定,她已經對自己動心了。
可是她最後的態度又很奇怪,像是有很多深意在裡麵。
慕容扶疏隻能理解為孟遇安是在故意欲蓋彌彰,也是在欲擒故縱。
“她一定是先用我弄痛她的舊傷來恐嚇我,然後在我驚恐之餘再伺機收買我。這一威逼加上一利誘,是她們這種人慣用的手段,從前太後也是如此。”
慕容扶疏越這樣想,就越篤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可就算判斷是正確的,又該如何抉擇呢?
是繼續聽從獨孤太後的安排,潛伏在孟遇安身邊收集情報?還是陣前倒戈,從此依附於孟遇安?
慕容扶疏不在乎為誰效命,隻在乎保全自己和家人。
他決定再觀望一段時間,等能夠看出來南北哪一方勝算更大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慕容扶疏的這些想法,全部都在孟遇安的計算之中。
孟遇安根本沒有打算輕易策反慕容扶疏——因為她知道,像慕容扶疏這樣被送來和親的人,要麼是受了北燕專業訓練的死士,要麼是首鼠兩端的投機者。
一個心誌不堅定到一勸降就投敵的人,必然也入不了獨孤太後的法眼。
孟遇安知道,慕容扶疏在心裡對她有很多分析和判斷。而孟遇安今晚的行為,不過是幫助他“確認”一下這些分析和判斷。
你不是在猜我有沒有對你動心嗎?好,我演給你。
你不是在猜我是否想用反間計嗎?好,我演給你。
至於被他按到左邊肩胛表現出的疼痛,也是孟遇安演出來的。
當年孟遇安雖然被砍到了肩膀,但那隻是皮外傷,並沒有嚴重到她對慕容扶疏所說的“險些砍斷了我的琵琶骨”這種程度。
慕容扶疏一個仙骨清羸、沈腰憔悴的柔弱男子,沒有賀令昌手上的力量,怎麼可能按摩肩膀就能按痛了孟遇安?
如果獨孤太後真的需要這樣的情報,就當是孟遇安免費送給慕容扶疏的。
魚餌下得越早,將來若真有需要詐傷之時,可信度就越高。
孟遇安在慕容扶疏離開書房後,看著桌上剩餘的半盞茶,嘴角醞釀出笑意。
“這些幾千年來被女人玩剩下的伎倆,這小子還撿來用。美人計可不是人人都吃的。”
孟遇安手指間把玩著茶杯,心中籌謀著
多給他一些自認為是“雙麵間諜”的自信,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情報消息也好亂了北燕的陣腳。
皓月當空,共照南北大地。北燕晉陽宮中,獨孤太後同樣深夜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