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淅瀝,時辰來到子時四刻,新春也隨之降臨了。
深宵更闌人未眠,尉遲漪一直陪伴在獨孤太後身邊。
“阿漪,你怎麼看?拋開你與謝凝之的私人恩怨,如實告訴朕你的想法。”
尉遲漪也是心亂如麻、思緒萬千,難以撥開眼前的迷霧看到背後真相。但即使如此,她也並不想為謝凝之求情,遂落井下石道
“稟太後,依微臣愚見,謝凝之素來是一個兩麵三刀的投機小人,若說他真與南祁陰謀勾結,也是不足為怪的。他出使時與那位陸氏夫人的接觸,微臣也都看在眼裡,恰能對應上今日的鐵證。”
獨孤太後的眸光深沉得像是一片深海,仿佛能吞噬得儘所有紛爭——可她同時也在快速撥弄著指上的玉韘,暴露出了心底的焦躁。
“可朕總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就像是有人特意為謝凝之寫好的一出戲。而幕後推手的目的,也不是做掉謝凝之這麼簡單。”
尉遲漪有一絲失望“太後就這麼信任謝凝之嗎?”
“朕不是信任他,朕是擔憂大燕的未來。”獨孤太後的眉心越蹙越緊,“內憂外患,不得不防。”
“可就算謝凝之被人設計,他恣意行事也是真的,太後難道要放縱他嗎?”尉遲漪話說得急了些。
獨孤太後語氣也隨之變重了“先國家後私怨,這樣的道理朕對你說過多少次了?”
尉遲漪垂首下跪,再無一言。獨孤太後語氣柔和了一些,吩咐她道
“你抽空去知會一聲宇文銳及,讓他不要過分虐待顧修之,更不能傷了其性命。這個人,我們日後有大用處。”
尉遲漪答應著退下了,預備等待天亮之後再去天牢傳話。
可宇文銳及卻是等不及了。
在天牢裡,宇文銳及正與顧修之四目對視著。
顧修之隻穿一件單衣,被鐵鏈綁縛在刑架上。角落裡逼仄狹小的窗口外,新春的瑞雪有一搭沒一搭地揚進來,正好落在畢剝作響的火盆裡,讓人分不清是雪花還是火星。
外麵的寒氣推搡進牢房,擁躉在顧修之周遭,醒神而砭骨。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或許是因為寒冷,又或許是因為害怕。
宇文銳及手中捏著一條布滿了倒刺的長鞭,在眼前輕晃兩下,用一種心不在焉的態度對顧修之說道
“刑訊逼供這樣的活,本將也是有許多年不曾親自做過了。今日顧將軍有幸,也讓你嘗一嘗本將年輕時的手段。”
他靠近一些,把鞭子湊到顧修之臉前,低聲切齒道
“你要是識時務一點,現在就交代孟遇安和謝凝之的陰謀,還能免受皮肉之苦。”
顧修之喉頭輕動,下意識吞咽了一下,似是把一切秘密都吞進了肚裡。
宇文銳及見他沒有一點要坦白的意思,也不再與他廢話,一鞭子抽了過去,顧修之的前襟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
又是幾鞭下去,更多的血痕在顧修之胸前綻開,白色的中衣已經殷紅一片,殘破不堪。
這鞭子上是沾了鹽水的,顧修之的傷口在鹽水的刺激下漬痛異常,像烈火灼燒一樣難耐。
顧修之忍不住呻吟出聲,麵目猙獰皺作一團,額前臉頰上全是虛汗。
宇文銳及放下鞭子,端起一碗鹽水,轉手潑在了顧修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