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三月,新任門下侍中裴獻之當朝上表,懇請臨江王孟遇安改元登基。
“臨江王輔弼大祁七年有餘,先救建業,後保襄陽,穩荊揚,通蜀道,平交州,收複江北九州,立下不世之功。臣裴獻之鬥膽奏表,請臨江王為社稷計、為百姓計、為天下計,代祁以自立,方可四海承平,萬象更新。”
裴獻之話音剛落,議事殿上便有十餘人隨聲附和
“臣附議。臨江王眾望攸歸,曾無與二,合當代祁自立。”
這些貌似“不約而同”附議的朝臣,自然是裴獻之提前打過招呼的,就連說辭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要是臨場現想,哪裡會如此齊整?
顧焱、陸煊、賀令嫻三人坐於班列之首處,彼此交換一個眼神,對眼前光景俱一點都不驚訝。
孟遇安端坐議事殿正中主位,微笑道“裴大人拳拳之心,本王心領了。但本王不求自身名利,隻要天下安定即可。”
又環視一圈站起來的諸臣“剛才本王對裴大人說的話,對其他臣肱也是如此,大家先坐吧。”
裴獻之早料到了孟遇安會先辭讓一番,因此也和群臣做好了預案。此時孟遇安讓他們坐,可沒有一個人真的坐下,仍舊陪裴獻之站著。
裴獻之聲情並茂道“臨江王赤子之心,臣實在感動。但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退居幕後、不理朝政多年,唯有臨江王內外一手操持。若您不做天下之主,又有誰做得了呢?”
“裴大人言之有理,請臨江王三思。”眾臣再次齊聲附和。
這一次,孟遇安沒有說話。剛才一直沉默著的賀令嫻,現在反倒突然開了口
“臨江王方才已讓諸位同僚坐下,你們怎麼還站著呢?例行朝會還有許多章程要辦,同僚們可不要誤了大事。”
眾人聽了賀令嫻的話,又看向了孟遇安,隻見她還是不說話,也就各自坐下了。
待諸臣坐定,孟遇安才道“六部新建,仍在草創階段,還有許多尚書侍郎職位空懸,諸位若有屬意人選,自可推薦。”
接著,孟遇安又單獨點名了集賢院院長和國子監祭酒
“集賢院和國子監人才輩出,這諫言薦才之事,院長大人和祭酒大人更是責無旁貸,要多多發言才好。”
於是乎,朝會話題便從“勸進”轉到了“薦才”上,剛剛群臣附議的盛大場麵,似乎就這麼輕飄飄地翻篇了。
朝會散去後,裴獻之等眾人皆離去,特意私自攔下了賀令嫻
“賀大人,這臨江王到底是什麼意思?大人方才之舉,又是什麼意思呢?”
賀令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裴大人今日朝會上風光耀目、一呼百應,可是臨江王授意你的嗎?”
“這”裴獻之忽而略顯尷尬,訕訕笑道,“臨江王自是坦坦蕩蕩,這都是下官自己的主意——不過下官也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鑒啊!”
賀令嫻笑著擺擺手“裴大人不必賭咒發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又意味深長地笑道“不過,裴大人已經如此練達老成,怎麼會不明白臨江王的意思呢?”
“可否請賀大人把話說得明白些?”裴獻之虛心求教。
賀令嫻道“‘三辭三讓,以絕天下之謗’的道理,裴大人難道沒有聽說過?若裴大人剛一上表,臨江王立刻就同意了,她大可直接自行廢帝自立,又何必辛勞裴大人做樣子呢?”
裴獻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既然選擇了做戲,當然就要做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