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驕陽峪中所有的燈火都已經點亮。
議事堂院子裡到院子外,排列著大小不一的桌子,最大的一張桌子旁,坐著趙萱、顧章華、小醫仙、郝熊等人以及穀中年長的老人們。
不一會,獨屬於驕陽峪的美食就端了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涼拌野菜、烤兔肉、燒蘑菇、大鍋燉魚、野果拚盤等等,所有的菜無一例外,全都用跟洗臉盆一樣大小的盆裝著,雖然算不上珍饈美味但綠色天然,純樸粗獷。
趙萱一聲招呼,大家立刻開吃。
顧章華每道菜都夾了一口,嘗了嘗,吃起來彆有一番滋味,不禁暗自讚歎。
趙萱端起一碗酒,跳上長凳看向大家。
郝熊見顧章華一臉懵,就悄悄跟顧章華耳語。
“我姐又要長篇大論開場白了,每次穀中聚會她都這樣,你忍忍,習慣就好了。”
顧章華看著郝熊,笑了“我不用習慣,我第一次聽。”
趙萱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望過去,似乎要把每一個人都牢牢地記在心裡,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嗓子眼堵得慌。
驕陽峪,就要散了!我們的家,就要散了!
自從兩年前,她為了填飽肚子跟著郝熊走進這驕陽峪,那些年衡河水患,流民遍地,疫病橫行,驕陽峪中的慘狀更是不忍目睹,搭建的簡易茅草屋中,躺滿了得了瘟疫的難民,沒銀子,沒糧,沒藥材,隻能苟延殘喘著等死。
郝熊忽悠她去奪斬邪刀,何嘗不是她心甘情願?她拚著性命贏得斬邪刀,她把刀賣了,她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嗎?她知道會激怒胡一霸,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她躲得遠遠的,讓胡一霸找不到就是了。
但她萬沒想到,斬邪刀卻陰差陽錯地被梁長平所得,那可是胡一霸兄長的死敵。
胡一霸要找她算賬,遷怒驕陽峪所有人。
她怕拖累大家,不得不逃到豐城暫避一時,她那時候就在想,再也不回驕陽峪了,反正她都給大家找好了出路,賺錢養家,把驕陽峪打造成大家最溫暖、也最安穩的家。
誰知郝熊救人卻救回了個越國公主,還沒救活,沒辦法,她隻能頂替田石榴前往櫟陽成親。
她這一路風風雨雨地走來,兩年了,驕陽峪終於有點起色,家人們終於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官府卻要派兵圍剿。
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拚命,驕陽峪,還是要散了。
我們的家,還是要散了。
趙萱最終端著酒碗,隻說了一句“我敬大家!”
說完,她就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碗中的酒。
有人起哄“大當家,你咋不多說兩句,我們很不習慣呢!大家說,是不是?”
“就是!大當家說兩句吧!”
“對!說兩句說兩句!”
趙萱揮了揮手裡的碗。
“該說的我以前都說過了,再重複也沒意思,今晚不圖彆的,就圖大家夥儘興!都快吃快喝吧!”
趙萱說完跳下長凳,顧章華急忙用手去擦趙萱剛才腳踩的泥印,趙萱萬沒料到顧章華會如此細心,直接一屁股坐下,就聽顧章華“哎呦”了一聲,才發覺自己坐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嚇了一跳,急忙起身,轉頭去看,就見顧章華正齜牙咧嘴地收回手,用另一隻手揉著。
趙萱不禁來氣“你這是要鬨哪樣?”
顧章華有些委屈“我沒鬨,你剛剛用腳把凳子踩臟了,我幫你擦擦。”
趙萱簡直無話可說,難道這就叫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