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走廊上。燈光沒有打開，整個場景顯得過於安靜，甚至有些異樣的清冷。我盯著他微微低垂的頭，這人其實並不總是堅強如鐵。即便他執著、深情，甚至帶著某種固執的驕傲，但此刻，他的身影卻像被月光放大了的孤獨剪影，透出讓人心酸的脆弱。
一如，我剛到來的那一天，那一夜。我在他房門口聽到的。
紅酒的香氣輕輕彌漫在空氣中。他微微低頭，似乎在認真嗅聞杯中的酒香，又像是在沉思著什麼，整個人顯得格外安靜。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靠在門邊，隨口開了個玩笑，語氣裡帶著點輕鬆，試圖緩解空氣中那種莫名的沉悶感。
他愣了一下，手裡的酒杯稍稍停在了半空，似乎在消化我的話。片刻後，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四人。”
我挑了挑眉，輕輕“哦”了一聲，假裝不解地問“四人？”
他輕輕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指了指月亮“我，明月，影子……還有你。”
他的語氣很輕，但那一刻卻莫名有些打動人心。
我笑了笑“好嘛，真會算。”
“你想要個禮物嗎？”我鬼使神差地開了口。話出口的一瞬間，我自己都有些愣住。
他停下舉杯的動作，抬起眼來看著我，目光裡有些許疑惑，但更多的是不置可否的平靜。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段不久前的記憶——我向李先生索要單麒同款香水時，他那錯愕的語氣，仿佛在懷疑我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才會開這樣的口“你……確定？”
“你要這個做什麼？”不過，錯愕歸錯愕，他終究還是滿足了我的要求，把那瓶香水交到了我手裡。——一瓶私人調製的香水。
它的包裝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樸素得有些寒酸，與市麵上那些精致的香水毫無可比之處。可我打開瓶蓋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時，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那確實是單麒的香水味，一模一樣，帶著他特有的冷淡與清冽。
現在，它正安靜地躺在我的空間紐裡，像一件沉甸甸的可愛小秘密，而我卻在此刻，突然有了拿出來的念頭。
我看著麵前這個人，卻突然有些猶豫。他會想要這個禮物嗎？或者說，他會想要任何一件和單麒有關的東西嗎？從我手中。
“什麼禮物？”他終於開口了，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探尋的意味，像是在揣摩我的意圖。
我垂下眼，笑了笑，仿佛隨意地說道“一種味道，一種……你會喜歡的東西。”
他眸光微微一閃，似乎對我的話有所觸動，但卻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你要不要？”我挑了挑眉，語氣輕鬆，卻帶著點無意間流露的試探。
“你是在故意惹我傷心嗎？”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幾乎無法掩飾的酸澀。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瓶子上，微微皺起眉頭。
那是一隻簡單的褐色玻璃瓶，質樸得毫無特彆之處，但他卻像能透過那透明的瓶身，感受到瓶內彌散的香氣。他的眼神鋒利而敏銳，仿佛那瓶香水裡藏著某種刺痛他的東西。他沒有走近，卻好像已經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你真敏銳。”我輕輕歎了一聲，將瓶子放在桌上，瓶身撞擊桌麵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我看著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這隻是個普通的瓶子，普通的味道。”
“普通？”他嗤笑了一聲，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帶著些許冷意，更多的是痛楚，“你知道它對我來說，哪裡普通了。”
他依舊沒有伸手去碰那瓶香水，隻是站在那裡，視線卻像被它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神色變得沉重，那種鋒利的偽裝終於有了裂痕，暴露出一抹隱藏得極深的脆弱。
“你要是想讓我難受，直接說就好。”他低聲道，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像是在掩飾內心的動搖。
“你們有一段過往。”我終於開口，這一次語氣裡帶著一種篤定，而非之前那樣含糊的試探。
他的目光微微一顫，像是被人輕輕撞破了心事。他沒有立刻回應，隻是垂下眼，視線掃過那隻褐色的瓶子，又回到桌麵，最後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卻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的沉默，已經替他回答了我的猜測。
那些過往，一定存在過——從他對單麒的執著，從他的等待、他的付出、他的所有言語和沉默之中，我逐漸拚湊出了一個輪廓。
而這瓶香水，隻是一次無意間的引爆，讓我終於能夠確認那段曾經是如此鮮活。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你……”我頓了頓，想問些什麼，卻發現語言卡在喉嚨裡，難以說出口。
他終於抬起頭，目光轉向我，眼中多了幾分疲憊和防備，仿佛我剛才那句話碰觸到了某些他不願觸及的回憶。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輕聲說道“過去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他給你的，你就收好。”他說，聲音低沉，語氣卻帶著一種決絕。他將香水塞回我手中，動作輕，卻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看著手中的瓶子，有些愣住了，而他已經從我身邊走過，腳步不急不緩，卻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他沒再看我一眼，甚至沒有停頓，像是害怕稍作停留，情緒便會徹底失控。
“他給你的，你就收好。”那句話還在我的耳邊回蕩，然而我卻注意到，他的聲音夾雜著一種沉重的鼻音，像是拚命壓抑著什麼，尾音微微顫抖，不穩得讓人心裡發緊。
隨著他動作的飄散開來的，還有一陣淡淡的酒香。那味道熟悉而濃烈，是他之前喝掉的紅酒的餘韻，如今混雜在他的語氣裡，仿佛為那話添了一層隱約的苦澀。
他走得很快，背影微微晃動，像是肩膀在抖，卻硬生生用冷漠和挺直的姿態掩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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