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時候，他卻突然不想讓她來了。
他不想讓虞餘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清楚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身體有活力的少年了。
現在的他，又瘦又沒精神，臉色蒼白。
他怕虞餘看到這樣的自己，再想起以前跟他親密的事，一對比現在，會覺得很惡心。
想到這些，林清水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顯得很狼狽。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想把內心的慌亂和脆弱藏起來，可那微微抖動的睫毛卻暴露了他。
虞餘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目光落在林清水突然閉上雙眼的臉上，輕聲問道“清水，你困了嗎？”對於身為病人的他來說，此刻的時間點或許確實有些晚了。
聽到她那溫柔的詢問聲，林清水微微睜開半隻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他很困了。
想看她，卻又不想被她看到。
但她若不看他，他又無法看她。
虞餘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清水眼中所流露出的希冀和那深深隱藏著的自卑。
她心裡自然清楚，對方在麵對自己時，向來都是自卑的。
而現在，他生病治療變成了這樣，那份自卑隻會愈發加劇。
他害怕被她拋棄。
虞餘沒說話，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林清水。
她想起過去，那些被她包養過的情兒麵對她的時候，也都是一副自卑的樣子。
她向來喜歡用溫柔的態度對待跟自己有過親密關係的人，隻要她哄幾句，就能讓他們心裡踏實一點。
但是，她從來不會站在對方的角度想問題。她知道他們自卑，也會哄一哄，可不會一直哄下去。
她本來就沒什麼耐心，如果哄完還是這樣，那她就不再管了。
不管你是在自卑中掙紮，還是被痛苦圍繞，或者整天擔驚受怕，她都不會再去想你的感受。
畢竟，又給你錢又要給你感情？
那彆太可笑了，她又不是出來做慈善的，而是來找開心的。
不過。
林清水和那些情兒不太一樣。
看到那一直沉默、隻是盯著自己卻不說話的虞餘，林清水惴惴不安地斂著睫毛。
虞餘忽然伸手朝他的腦袋伸過去。
林清水看到虞餘把手伸來，趕忙側臉躲開，聲音發顫地說“彆，彆摸。”
他因為化療掉了不少頭發，覺得這樣的自己不好看，也不好摸。
虞餘的手停頓在半空，她明明清楚他心裡的不安和自卑，卻故意裝不知道，輕輕問道“不給摸了嗎？”
林清水倏然慌亂，匆忙抬眼看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沒有，我”
看到他著急慌亂得亂動身體，虞餘趕緊伸手按住他的一隻手，想讓他安穩下來。
接著，她牽起他的手，稍稍低頭，輕輕地親一下他那瘦得沒肉的手背，聲音溫柔地說“清水，不要胡思亂想。”
“乖乖的，困了就休息，我等你睡著了我再走。”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放心，明天我會再來看你的。”
聽完虞餘的話，林清水的手也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隨後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林清水那緊緊抓著虞餘的手漸漸鬆了力道。
虞餘見狀，小心翼翼地起身，動作輕柔地把他的手安放好。
接著，她的腳步輕緩，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病房。
然而，在虞餘出去之後，那躺在病床上看似已經睡著的林清水微微睜開了眼，目光直直地注視著房門的方向。
林清水眨了眨那有些酸澀的眼皮。
餘兒，我乖。
我不會纏著你。
虞餘回到顧宅的小庭院。
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隻覺得心頭有些煩悶，便點燃了一根煙，緩緩地吸著，絲絲煙霧嫋嫋升起，在她周圍繚繞。
她一邊抽著煙，一邊抬眸看向坐在她對麵沙發上的顧瀧霽。
“顧總，夜深了，有什麼事您就直說，要是沒什麼事，您就請回吧？”
虞餘隔著眼前那淡淡的灰白煙霧，視線有些朦朧，有點看不清顧瀧霽的神情。
隻是隱隱能感覺到他的些許不對勁兒。
顧瀧霽那冷冽的雙眸依舊淡淡，聲音平靜得聽不出絲毫情緒，“夜深了？這麼晚你都能跑去醫院看望林清水，現在就隻是和我坐一會兒，你就這樣不耐煩？”
虞餘手裡夾著煙，伸出去往麵前桌麵上的煙灰缸輕輕彈了彈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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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完，她又將煙拿回來放到嘴邊吸著，隨後淺笑道“顧總，我真沒有不耐煩。”
顧瀧霽緊緊地盯著她，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道“林清水他究竟哪裡好？”
“什麼？”虞餘猛地一怔，臉上露出一點疑惑，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虞餘，你拒絕我，拒絕榆林，拒絕烈塵，卻唯獨對林清水溫柔以待、全盤接納。”顧瀧霽的眼神幽暗深邃，晦澀不明，“我隻想問，他到底比我們好在哪裡？”
“是他悲慘的身世，還是他對外人狠辣卻對你乖巧懂事，亦或是他柔韌的身段，更能迷你？”
“？”虞餘抽煙的動作瞬間停滯，“”
她沉默片刻，把抽了半根的煙用力摁滅在煙灰缸裡麵。
沒想到霸總竟然知道顧烈塵喜歡她。
不過細想一下倒也正常，顧烈塵本來就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而顧瀧霽控製欲又極強，說不定對方在家裡都在暗暗地監視著她呢。
虞餘望著對麵坐在燈光下，神情卻晦澀難辨的顧瀧霽，緩緩說道“顧總，你們都很好，各有各讓人喜歡的地方。隻是感情的事說不清楚，我對你們確實沒那種特彆的感覺，但不是你們不好。”
聽完她的這番話，顧瀧霽那冷冽的眸中微微泛紅，但也僅僅隻是紅了紅而已。
“虞餘，”顧瀧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穿透，“你說你忠心我，那你的這份忠心會改變嗎？”
你會突然像在他的噩夢裡一樣。
忠心消失了就辭職，乾脆利落地離開顧家嗎？
虞餘輕輕蹙起眉，還沒有回答。
顧瀧霽便猛然起身，他繞過桌子，瞬間就來到了她的麵前。高大的身影微微遮擋住了些許燈光，投下一片陰影。
他微微彎下腰，一隻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輕輕攏住她那脆弱的脖頸。
他的動作看似輕柔，卻暗藏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虞餘，你的忠心不許變。”顧瀧霽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一種克製著的偏執，“就算你的忠心變了，你也不許想著離開這裡，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你肯定不願看到那時的我會是怎樣的瘋狂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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