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宮中便傳出消息,為解憂長公主與安寧郡主舉辦的接風宴定在了臘月二十八,就在南郊禦苑。
因著每年歲末,京中本就會舉辦辭舊迎新的宮宴,此番索性兩宴合一,可謂盛況空前。
國子監的課業在臘月二十六日也停了,各家公子哥像出籠的鳥兒似的,撲棱撲棱全回了家。
拘束了近一年,這會兒呼朋喚友、吟詩作對、吃茶飲酒,滿京城肉眼可見地越發熱鬨了起來。
在眾人翹首以盼之下,臘月二十八日終於到來。
在五城兵馬指揮司當值確實是件苦差事,旁人歡天喜地慶賀之日,偏是指揮司最忙碌緊張之時。
尤其今日的盛宴將從巳時中一直持續到戌時末。
但陸雲錚為了赴宴,還是特地告了假。
他到底是昭勇將軍的嫡子,無論外頭如何傳他們父子不和,隻要陸將軍不曾站出來和他斷絕關係,那麼這些宴會依舊有陸雲錚一席之地。
他今日還精心穿戴了一番,也確實儀表堂堂,器宇不凡。
顧惜枝坐在窗邊,見陸雲錚對著銅鏡整理鑲玉腰帶,麵上雖帶著笑,眼底卻滿是漠然。
她如今名不正言不順,所以這接風宴,她是去不成的。
而且上次參加榮親王府賞花宴,她又壞了名聲,尤其寧豐枝若是見了她,定要不依不饒。
這些事她心中有數,但陸雲錚到底是變了。
上次賞花宴,他還會想方設法為她打算,可這一次,他不曾提及半句,甚至寬慰的話也沒有。
若她沒有感覺錯的話,雲錚自上次從昭勇將軍府回來後,便對她冷了些。
她也沒想到,陸夫人會蠢成這般,自己把法子都喂到她嘴邊了,連沈嘉珩的字跡也模仿給她了,偏還是成不了事。
雲錚許是知曉,法子是她出的,嫌她心腸歹毒了?
可她這般籌謀,最大的受益者不還是雲錚嗎?
人可不能一邊享受著好處,一邊又虛偽地嫌棄手段不光彩,若陸夫人此番計成,雲錚還會計較這些嗎?
嗬
顧惜枝正神遊天外,忽然聽得陸雲錚喚了她一聲。
她急忙整理好表情,一抬頭,便見陸雲錚麵帶歉意,輕聲道“惜枝,委屈你了。”
這句話,顧惜枝已經聽厭了。
自從和陸雲錚離開定國將軍府,她已經受了數不清的委屈,而昔日的真心也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但她還是嫋嫋起身,笑著搖了搖頭。
她如今還不能離了陸雲錚,一則自己需要一個落腳處,二則雲錚可是有大用處呢。
“雲錚,不要這般說,我知曉你此番去不是為了玩樂。”
陸雲錚見顧惜枝依舊如此善解人意,不由輕輕喟歎一聲,還是將她摟進了懷中。
那日娘提起的落水一事,他終究沒有開口詢問惜枝。
他還是不舍,不舍打破心中惜枝完美的模樣,否則他重生後做的一切,仿佛就成了一場笑話。
隻是他到底還是生出了警惕之心,結果還真叫他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來。
惜枝身旁那兩個丫鬟
惜枝說是瞧見她們可憐,便從牙婆子處將她們買回來做伴,彼時他對惜枝深信不疑,便並未在意。
可這些時日再看,剛買的野丫頭會如此進退得當嗎?
這些,陸雲錚都不曾訴諸於口,他不信顧惜枝會害他,他隻是想親眼看看,顧惜枝到底想做什麼。
“惜枝,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我替你買回來?”
陸雲錚放柔了聲音,輕拍顧惜枝的肩膀。
顧惜枝聞言,眼裡瞬間閃過一抹細芒。
她先是搖了頭,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抬頭笑道
“雲錚,聽說南郊禦苑有一片極出名的臘梅林,你可否為我折幾枝臘梅回來?”
陸雲錚沒想到顧惜枝的要求這般簡單,見她眉眼晶亮透著向往的模樣,心頭一軟,溫聲應道
“好,我一定為惜枝折回最好的臘梅枝來。”
二人相擁良久,陸雲錚這才抬步朝外走去。
顧惜枝一直送到了院門口,麵上滿是依依不舍。
可等到陸雲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的瞬間,她便毫不猶豫轉身關上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