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襄入得亭內,瞧見站在石桌旁的趙元燁,眼裡不由閃過一抹晦色,卻也隻能故作輕鬆地說道
“四處開闊,一目了然,當無耳目。”
趙元燁垂著頭沒有應話。
趙懷襄見狀輕歎了一口氣,走到趙元燁對麵坐下,放柔了聲音
“燁兒想知道什麼,但問無妨。”
趙元燁聞言終於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顫聲道“三叔,燁兒隻問一句,你為何要如此?”
趙懷襄瞧見趙元燁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心頭難免一酸。
到底還是個孩子,即便他早慧多思,即便他比旁的孩子都要勇敢,已然參與其中,卻還是不明白時勢人性的殘酷。
這孩子既還喚他一聲“三叔”,他便知無不言,也叫燁兒知曉一些,正直如江潯不會教他的道理。
思及此,趙懷襄微微探身,雙臂擱在石桌上,淡聲道
“燁兒,你父王薨逝後,皇爺爺曾在眾人麵前有意無意提過一句話——
三子裡,唯老三與朕最為相像。”
“這句話,你皇爺爺說了三次,第一次,你二叔聽了便過,第二次,你二叔入了耳,第三次,你二叔入了心。”
“那一次後,三叔母妃的宮裡便出了事,有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宮女偷了東西,好在最後有驚無險,並未鬨出什麼事來。”
“燁兒,你聽懂了嗎?”
“是你皇爺爺將三叔我推了出來,逼著我和你二叔鬥。”
“我母妃宮中的事是淑妃娘娘命人做的,而授意之人,正是你二叔。”
“之所以不曾出大差錯,是因為我出手阻攔了,但我一出手,便意味著向你二叔宣戰,一旦開始,便再也停下不下來了”
趙元燁聽到這話,微微瞪大了眼睛。
是皇爺爺?
趙懷襄一看趙元燁這模樣,便知江潯不曾和他說過這些。
他眉頭微蹙,目光看出去,落在了岸邊的江潯身上。
江潯也正看著這邊,隻是隔得有些遠,瞧不清他的神色。
這一刻,趙懷襄忽而恍然。
江潯讓燁兒專門等在此處,就是為了讓他將這個真相告訴燁兒。
還有什麼人的話,比他這個深陷其中、深受其害的三叔更有說服力呢?
為了讓燁兒看清他皇爺爺的真麵目,江潯也當真是用心良苦,嗬。
趙元燁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怔怔然抬頭,喃喃道“為何為何就非要讓大家自相殘殺呢?我們是親人啊。”
趙懷襄聽得如此天真的話語,心頭頓生苦澀,嘴角卻揚起一抹譏諷。
“你父王還在的時候,自然是極好的,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可是——”
趙懷襄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了片刻,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還是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頭
“可是他走得早,你皇爺爺自然挖空心思,要磨練出一個,如你父王一般出色的儲君來。”
“到底都是人啊”
“便是帝王,又怎能脫離得了人心人性呢?隻是權勢大了,隻消揮揮手,便可撼動半座江山,顛覆無數人的一生罷了。”
趙懷襄說到此處,目光遙遙望出去,越過飛揚的亭簷,去看遠處那猶泛霞光的天際。
“大哥,你要保重身體啊。”
“怎麼了三弟?怕我撂擔子呀?”
“是啊,有大哥在前頭遮風擋雨,我才好做個遊手好閒的閒散皇子呢。”
“好,那大哥一定努力活得長久些,好叫三弟每日都過得優哉遊哉,安閒自得,這樣可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