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路並不好走,入眼可見度也不過最多四米,濃霧之下,危機四伏。
越是往宋白芷說的位置走,陳皮越是能夠清晰的聞到那詭異的香味。那味道就像是一方引誘劑,能夠讓人看見自己內心深處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陳皮看見了自己的幼時,看見了他成了孩子王,看見了他根本沒見過麵的爹娘,以及奶奶…
他看見‘宋白芷’坐在屋內笑容溫柔的喊他“陳皮,這一路累了吧,我給你煮了一碗小餛飩,快過來坐。”
可陳皮並沒有動,他混沌的腦子讓他理不清思路。他好像忘了什麼?他不是在近黔中的林子裡嗎?這是哪裡?
不對,什麼黔中?他不是一直生活在小村子裡嗎?今天還和他爹一起出去打了獵,就等著她娘喊他吃飯。
然後……宋白芷,她是誰?好奇怪,為什麼他知道她的名字,卻想不起來任何關係了?
‘宋白芷’直接站了起來,麵色陰沉下來問“陳皮!你耳朵呢?!成婚的時候怎麼說的,什麼都聽我的,現在讓你過來怎麼這麼費勁?”
……他成婚了??!可是為什麼他沒有覺得哪裡不對??不等他在想,‘宋白芷’又說話了。
“陳皮?你為什麼不過來?你再不過來,我可真要生氣了!”
陳皮試探的往前邁了步子,‘宋白芷’生氣的麵容瞬間又重新變得溫和起來。她端著熱騰騰的小餛飩走近,語氣是特有的吳儂軟語。
“陳皮,你過來啊,再往前走一點…。”
陳皮往前又走了一步,他看清了那一碗清澈的紅湯中顆顆飽滿的餛飩,撒著提味的蔥花,看起來十分誘人。
陳皮往後退了幾步,大聲質問“這不對!宋白芷根本不會做飯,你是誰!”那阻著他思考的薄層,就好像是被一支極速掠過的銳利箭矢直接打碎。
‘宋白芷’消散成了灰,四周空間開始扭轉起來,就好像是融化在沸水當中一樣,開始蒸騰,讓人頭暈目眩。
陳皮昏沉的厲害,他閉眼不去看四周變化,低著頭咬破舌尖,用疼痛強製自己清醒下來。
他不知道這個詭異的味道,對宋白芷有沒有影響,他不也敢在這裡停下檢查。
因為他剛才吐出舌尖血的瞬間,那一處帶血的泥就立刻被一群蜈蚣,蠍子蜂擁而至的包圍了。
事實上遠不止有蜈蚣和蠍子,更多的爬蟲隱在濃重的霧氣中,他隻能看見星星點點的綠光,那是蟲子的眼睛…
陳皮渾身打了個寒顫,咽了咽口水,心中閃過了一個猜測‘這裡難道是煉蠱地?!’他們現在落腳的地方,究竟是什麼地界?
在聽到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散開時,陳皮暫時鬆了口氣,背著宋白芷快步離開這片中心區域。
陳皮並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他嘗試過橫穿森林,可是脫離主乾道的捷徑可謂是曲徑通幽,步步驚心。
僅僅隻是十來米的距離,陳皮就看不見那棵坐標的大樹了。而那些看似結實的地麵,實則已經成為了半乾旱的蛇沼。更遑論那堆積厚厚的枯葉底下,究竟藏了多少‘怪物’。
所以沒有辦法,陳皮隻能折返回來,想走主乾道。事實上,他的方向感很好,但是在這連飛鳥也不過掠過的地界,磁場無一不在乾擾他。
不過他運氣很好,哪怕背著宋白芷十分不便,但他依舊全身而退的回到了主乾道。
陳皮扔下手中因探路而變得殘缺的木棍,找了一塊還算安全的地方,趁著毒霧退散,小棲片刻。
這一路上,他遇到過青蛇,看見過黑蟒,哪怕在這算平坦的中段道路上行走,也依舊很不方便。
上去的部分石頭堆砌的自然台階十分陡峭,下麵是被霧氣遮蔽嚴實而看不到底的河水。
步道窄,水氣足的情況下石頭會滑。隻有一條路,它橫穿了整個森林。要麼活著出去,要麼死在這裡。
陳皮也不是沒有看到人骨架,隻是在他走到中段路的時候,雜草叢生,凶獸蟄伏。他也就沒見過一點人的蹤跡,或許是連帶著骨頭一起被吞吃入腹了。
他抿了抿因為缺水而裂開的唇,卻沒有喝水,而是在儘可能不浪費的動作下,用蓋子一點一點的喂給了宋白芷。
這是陳皮被困林子裡的第三天,他不知道自己背著宋白芷逃命的這個蠢決定是對還是錯。
可他卻明白,如果他不這麼做,宋白芷真的會死在這裡。
陳皮不想看到她那麼矜貴要強的一個人會死的這麼窩囊,就在陰暗的角落中,被那些惡心的蟲子吃掉。
聽著那清爽悅耳的溪流聲,陳皮抑製住想要大口喝水的衝動。他低頭抿了一口水,勉強的潤了潤嗓子後,就將水囊收了起來。
每走一段路休整的時候,他都會停下來試探宋白芷的鼻息,並儘可能的用水將食物搗爛,隻是為了能夠讓她咽下去。
可是在一日後,距離出口還剩小半段路程時,他們的水也快見底了。陳皮有想過用這裡的水,可是在他剛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就看見了那清澈透亮的溪水中,是密密麻麻帶了一個黑點的透明蟲卵。
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也不在考慮獵殺林子裡的凶獸做儲備糧的可能性。
又是一日過去,陳皮早已疲憊不堪。因為四麵受敵的情況,讓他的警戒早已拉滿,這種極端的條件下,讓他根本沒辦法休息。
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睡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隻是憑借著耐力,用著少量的小棲時間,恢複體力。
他看著快見底的食物和水,背起宋白芷,繼續趕路。
越是儘頭,攔截在路上的蟲,獸越多。陳皮殺紅了眼,卻還是勉強的保持了理智。
他用沾狼血的衣服引誘蟲子離開,用狼的血肉,填補那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瞧的黑蟒。
他不分晝夜的背著宋白芷跑,隻有找到那稍微安全一點的時候,才會鬆懈半分。任由宋白芷人好像還清醒似的,倚靠在他的肩上。
陳皮的麵色蒼白的幾乎有些病態,疲憊青黑的眼中是清晰可見的血絲。他緊抿著唇,將側臉貼在了宋白芷的發絲上。
好半晌後,乾澀沙啞的聲音響起,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寂寥下的遺言,又像是在期待著一道指引。
“宋白芷,我要怎麼做,才能完完整整的保住你,讓我們都能夠活著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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