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緊急聯係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廖叔。
我和我爸抵達s市後,直奔我媽租的房子,可當我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空無一人。
中午時間,我媽應該是在家裡做飯的,根本不會出去。
我給她打電話,第一遍沒通,我以為她把我拉黑了,可過了很大一會兒,電話打過來,是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小軟,是我。”
“廖叔?怎麼是你接的電話,我媽呢?”
“小軟,我跟你說件事,你媽本來不想讓我跟你說的,但是,你是她的孩子,我不能瞞你。”
廖叔的話太有那種不好事情的前兆了,我穩著情緒,讓他說直接說就行。
“小軟,你得承受住,你媽,昨天下午出車禍,搶救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去了。”
廖叔的話,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是放在一起,我卻聽不懂了,什麼叫,去了?
“廖叔,玩笑不是這麼開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就算開玩笑,也不應該用這種理由。
“小軟,小寶,已經哭睡了,你過來三院吧,我在負一樓的太平間門口等你。”
上次聽到親人離世是什麼時候?
我記得,是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外公因常年嗜酒,高血壓爆到二百多,前往醫院的路上,沒撐住人就沒了。
我當時也已經不是很小的小孩了,自然知道人沒了是什麼意思,我外公很疼我,那會兒還沒實行火葬,我親眼看著他被送進棺槨裡,然後埋進土裡。
我記很清楚,我當時哭到差點昏厥,比我媽哭得還要傷心,畢竟小孩子的心理,當時隻有最愛自己的人不在了,再也見不到了,不像大人那樣,因為還要接待來客,還要做點表麵功夫。
再後來,是隔年的冬天,我外婆也因為胃癌,沒了。
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我的腿都是軟的,如果不是我爸扶著,我可能就要倒下了。
我爸比我更穩重些,聽到我媽不在的消息,他隻是表情很嚴肅很沉重。
前往醫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在想我媽為什麼會出車禍,來到s市以後,隻要不是工作的時間的,她幾乎都不出門。
下午時間,我媽這個時候,都是在摟著許寶睡下午覺。
我也想我為什麼不早點帶我爸來,為什麼要遲兩天,如果沒有遲兩天,或許我媽根本不會出門,也不會出車禍。
三年來,我按照她的想法,做個聽話的兒子,雖然因為從前的一些事,我對她有些許怨念,可是,她終究是我媽。
沒有什麼怨恨,可以比愛長久。
抵達醫院,我狂奔一般往廖叔等我的地方跑。
醫院的各個科室都有指示牌,我循著指示牌,直奔負一樓的太平間,陰惻惻的地方,燈光卻是大亮的,像是在給失去親人的家人留一點安慰。
廖叔坐在太平間門口的長椅上,他低著頭,懷中是我熟睡的弟弟。
“廖叔。”我聲音很輕,但廖叔聽到了,他看過來,我走過去。
廖叔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滿嘴胡茬足以看出他的倦意。
他與我媽是摯友,相識了三十多年,我知道麵對我媽的離世,他也很難過。
“還沒蓋白布,你,還有你爸,過去看看他吧。”他說。
我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而是艱難的發出聲音去問他“廖叔,我媽,怎麼會出車禍呢?是彆人酒駕,車故障,還是我媽闖紅燈”
我細數著各種可能,又問他,“肇事者呢?”
廖叔神情動容,似有些欲言難止,猶豫片刻後仍是告訴我“有個年輕人,把你媽送來的醫院,因為緊急聯係人是我,打電話讓我過來後,那年輕人對我說,他在路上看到你媽抱著許寶在路上突然跌倒了,他過去扶人,剛把你媽還有許寶扶起來,有輛車就突然撞了過來,當時那輛車是直奔那個年輕人的,但是那年輕人手裡抱著許寶,情急之下,你媽她就把那個年輕人推開了,自己就”
這種意外,也太意外。
我甚至不敢相信,事發的這種突然。
廖叔接著說“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後來我也報警了,路邊的攝像頭,我看也看了,確實是那樣,至於肇事者,那位年輕人說,他會幫忙處理。”
聽著廖叔的話,我腦子裡一團糟,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現在也不是想那麼多事的時候,我爸已經先進去看我媽,我也該進去了。
太平間躺了很多屍體,靠近最門口的沒有遮蓋白布的是我媽,我爸跪在病床旁低著頭,肩膀聳動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他雖然人到中年時犯了錯,可是,他與我媽愛了那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從牢裡出來,還沒有跟我媽和好,就要承受這種喪妻之痛,我知道他心裡不好受。
我走到我爸身邊,手掌落在他的肩膀,努力將他扶起來,也是此刻,我才聽到他細微的哭泣聲。
原來,他不是比我穩重,他隻是,痛到不能再痛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我看著病床上閉著眼睛的我媽,她就那麼安靜的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了。
我以為我會崩潰大哭,可是真正看到的這一刻,我發現,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媽的葬禮要回l市老家舉辦,所以,在這之前,我們隻能在s市進行火葬。
聯係殯儀館當天,我辦理出院手續,一樓付完錢後我返回天平間,順著樓梯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令我不可思議的人。
牧亭野。
我原本不敢認,因為好多年沒見了,他變化也挺大,直到我發現他也看到了我,並且正朝我走來,我才敢認他。
我心裡納悶怎麼會在這兒碰到他,猶豫著要不要打聲招呼,可是轉念又一想,萬一對方早就不記得我了呢。
可就在我思考的這個時間,廖叔過來了,我正要叫他,卻聽到他說“小軟,跟你說一下,這位年輕人,就是送你媽來醫院的那位,他叫牧亭野,也是我們l市的人。”
廖叔的話讓我整個人如墜冰窖,同時他昨天的那句“當時那輛車是直奔那個年輕人的,但是那年輕人手裡抱著許寶,情急之下,你媽她就把那個年輕人推開了”,像是提醒一般,不斷的在我腦海裡重複著。
“牧亭野。”我不敢置信的叫出這個名字,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心頭湧起,“你不要告訴我,昨天,撞你的人,是牧渠。”
不要讓我,早就對你卸下的怨念,變成滔天的恨意。
然而,聽到我聲音的牧亭野,表情肉眼可見的有了變化。
他微抿著薄唇,緊繃的神情彰顯出他不加以掩飾的怯意和愧疚。
“對不起。”我聽到他像是對某種罪行認罪的道歉。
我並不想跟他在這種地方吵的,畢竟這裡,除了我媽,還有其他“天使”,可是怨恨已經將我控製,讓我阻止不了我自己咄咄逼問。
我問他“牧亭野,當初我差點被牧渠安排人的強迫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救我?”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我抓住他整齊的衣領,以一種非常不能理解的語氣質問他,“我媽倒在路上,任何一個路人都可以幫助她,救她,為什麼你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