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轎車也停住了。
譚叔叔和譚儘從車上下來。
車裡的人們也被一路見到的惡劣天氣嚇到了,返程的意願強烈,一停車便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怎麼辦,還能開嗎?”
“咋開?前麵滑坡了,開過去不是找死嗎?”
“出去玩這一趟太危險了,還是回家吧。”
“是啊,玩什麼玩,”
“算了我們不去了,把我們送回去。”
譚叔叔讓司機下車,跟他單獨講話。
譚儘觀察了山體和路麵情況,前麵的道路暫時沒有出現變形。
即使如此,譚叔叔那邊的交涉依然不太順利。他幫司機點了一根煙,老師傅搖搖手,不肯接“老板,不能開啊,出事了我負不起責。”
不知何時,林詩蘭也走下來了。
她站在路邊,看向河道。
河水暴漲,出鎮子唯一的橋,如今看不見橋墩子了。
算準譚子恒離開的日期,在這一天走,又如何呢。人算不如天算,這個時空發生的事已然偏離了他們熟悉的軌道。
——所幸還不算晚,今天大約就是能離開的最後期限。
跨過那座橋能活下來。跨過它。
幾年來,林詩蘭不遺餘力地為自己尋找一條逃離雁縣的路。很奇怪的是,這些天她腦子裡想的全是在這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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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不走了(22)
學業繁重的高三,香精味很重的奶茶,不值錢品種的小土狗,裝在保溫壺裡的蛋花湯……
古怪的情敵,心機十足,卻不敬業地半路跟她透露底牌,和她做朋友。強勢頑固的母親,把麵子看得比她更重,揪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她置氣。
鄰居哥哥的笨蛋弟弟,暗戀她多年不聲不吭。英雄救美後他悄悄嗝屁,她連他是誰都記不得。
這裡的一切,說上有多好,說不上有多特彆……
可是,如果能留下來。
如果能,讓她哪怕再擁有一天,這樣普普通通的日子,就算逃不出去,也很值得。
看著橋,林詩蘭問譚儘“還走嗎?”
她說得並不明確,但他有足夠的聽懂的默契。
譚儘注視著她的側臉,也想開了“不走了吧。”
達成共識。於是,他們一起走向大巴車。
譚儘幫著將她媽的行李拿到小轎車上,林詩蘭一邊抱起靜靜,一邊跟呂曉蓉解釋。
“媽,你和靜靜坐到譚叔叔的車上。”
呂曉蓉搞不清狀況“車裡的人都想回家呢,我們還去旅遊嗎?”
“去呀。”林詩蘭帶著她換到另一輛車。
和譚叔叔打過招呼,他也過來了。
譚家那邊由譚儘去交流,林詩蘭負責她媽。
掰著指頭一算,呂曉蓉還是感覺不妥“人家是五座的車。加上我們母女和小狗,他們的車坐不下。”
“夠坐。我下一趟去,你先去。”
林詩蘭一說這話,她媽立馬想說“那我跟你回去”。不過,她及時摟住她媽的肩膀,將她的話壓了下來“你聽我說。”
“你看,我們拿著這麼多行李呢,搬上搬下再拖回家,太不方便了。你先帶著靜靜和行李到目的地。等雨停了,下一班石化廠員工出發的時候,我輕輕鬆鬆拎個包,跟著那波人坐大巴找你。”
深得騙子譚儘的真傳,現今的林詩蘭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呂曉蓉仔細一琢磨,似乎有幾分道理。
聽到她們說話的內容,譚儘又對她媽補充道“阿姨,我跟林詩蘭一起留下來,我照顧她。到時候我們搭伴坐下一班的大巴車,不會晚你們多久。”
呂曉蓉眉頭緊皺“可是,你們倆小孩,大人能怎麼放心……”
“不止我們,好多員工都要去的,彆擔心。”
林詩蘭拉起她的手,引著她坐到車裡。
“媽,我比你有主意。你要聽我的,是不是?”
她媽不置可否。林詩蘭把靜靜往她懷裡一放,呂曉蓉已無彆選擇,乘車完畢。
通人性的小土狗,始終耷拉著眼睛,目光不願離開林詩蘭。
關車門前,她發現了它悶悶不樂的小表情。手輕輕在小狗的頭上摸了兩下,她親了一口它的額頭。
駕駛位換了譚子恒。譚爸爸譚媽媽還在依依不舍地和譚儘說話,林詩蘭站在車外,和譚子恒對上視線。
他的麵容溫潤謙和,她看著他,也並不覺得疏離生分。
林詩蘭對他微微一笑。
他搖下車窗,也回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譚子恒喊他爸媽上車,準備出發。
大巴車也等著林詩蘭和譚儘,準備返程。
直到他們坐上大巴,譚儘還不安地多向她確認了一句“真的不走了嗎?追車讓他們帶上你,還來得及。”
林詩蘭打了個哈欠“你廢話真多。”
她不客氣地把他的胳膊抽過來,做自己的枕頭。
渾身透著疲憊,她眼下的青黑嚴重。
在他以為她要開始補覺的時候,林詩蘭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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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的世界,逃出去也沒有用。”
譚儘垂眸,見她已經把眼睛閉上了。她聲音輕輕,像在說夢話。
“你要陪著我,一直陪到,你消失的最後一刻。然後,我就和你一起消失。我們一起變成宇宙裡的灰塵,一起飄走……飄走……”
尾音越來越輕,林詩蘭的呼吸均勻,發出輕微的鼾聲。
她睡著了。
林詩蘭說的不是夢話,他知道。
這是她憋了一周,沒有對他說出口的心裡話。
這是,譚儘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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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倒計時(12)
隔天,譚家的小轎車已經順利到達彆的城市。
而雁縣及周邊地區的雨勢愈發猛烈。今日,本地台報道排水係統無法負荷,街道出現大麵積積水,雁縣通往臨縣的主要橋梁發生斷裂。新聞中的滾動字幕不間斷地提醒著“居民儘量呆在家中,避免出行”。
林詩蘭和譚儘的手機,一早上都在響。先是呂曉蓉打來電話,著急女兒的處境;後是譚家父母跟譚儘講電話,講了半個小時。
等把家人們的情緒安撫到位,他們沒來得及喝水,蘇鴿的電話又來了。
“昨天我們沒走成,現在出不去了。”林詩蘭對於蘇鴿沒什麼好隱瞞的,事到如今,她心中敞亮,也不覺得慌張“我們也不打算出去了。”
蘇鴿不知原委,聽到這個消息,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電話那邊的兩人明明死到臨頭,還如此悠哉自在,她都不理解了。
“你們能預知未來,怎麼會又被困住?那你們來這一趟折騰了幾個月,隻是為了讓家人朋友逃出去嗎?你們自己呢?真不知道說你們什麼,你倆的穿越,簡直是穿越了個寂寞。”
譚儘和林詩蘭相視一笑。
這對傻瓜小情侶沒崩潰,蘇鴿崩潰了“我說正經的,你們笑什麼?”
止住笑容,林詩蘭附和她“穿越了個寂寞,你說的一點兒沒錯。”
蘇鴿替他們著急,但他們自己知道……
他們的穿越,能讓他們再度遇見彼此,這便是意義。
在這兒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來的。
所以,能呆在一起,就是幸福。
他們不悲傷,他們心裡很知足。
林詩蘭適時地轉移話題,問了蘇鴿她的事。
蘇鴿找媽媽的事進展迅速。她昨天打探到消息,找到了那條她媽賣炸串的商業街。蘇鴿打算繼續縮小範圍,繼續找,感覺不久的未來她就能見到媽媽。
和蘇鴿通話之後,譚儘和林詩蘭都由衷地為她的現狀感到開心。
該來的電話都來過了,手機暫時不響了,他們的小家恢複了平靜。
林詩蘭一邊收拾著她搬過來的食物和衣服,一邊看著電視裡的新聞。
新聞中的畫麵觸目驚心——廣告牌倒塌,樹木被風刮倒,行人受傷車輛被毀。附近地區,有多處的路段發生塌方。
災情已蔓延到了她熟悉的商店和街道。
那些畫麵,全是林詩蘭看過的。在往次的雨季,它們會出現在七月下旬,這一回卻提前到了六月末。
林詩蘭擔心起在這兒的人們“有少量的人逃出去,算是違背了原本的時空軌跡。災難提前了,這會不會是時空要崩塌的預兆?”
譚儘安慰她“災難提前,隻能說明這個時空和我們的時空存在不同。他們沒有逃出去之前,我們也能感覺到這裡發生的很多事,和原本的不一樣。這兒的未來,有可能會往更好或更壞的方向發展。但總歸,‘不同’不一定是壞的。”
6月27日。
雁縣低窪處的房屋整體被淹。
中午到下午,小區一直在廣播,通知居民們儘快撤離,前往附近的避難所。
林詩蘭堵住耳朵,裹緊棉被,翻了個身。她瞥見躺在她旁邊的譚儘睜著眼,他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模樣。
“在想什麼?”她問。
他一本正經地答“在想,給你做什麼晚飯。”
她抱著枕頭微笑“想到了嗎?”
“冰箱有雞蛋,先來個辣椒炒雞蛋。豬肉該吃了,給你做個梅菜扣肉。醃點雞腿肉,炒一炒,加點小蔥花,肯定香。湯的話,就做我的拿手蛋花湯。”
一口氣說了這麼一長串,譚儘把她都說餓了。
林詩蘭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麻溜地爬起床,把大廚拽進廚房給她做飯。
雞腿肉最暢銷,剛端上桌,他們馬上清盤。
辣椒炒雞蛋,好吃得她把辣椒都吃了。
梅菜扣肉有點鹹,不過配飯剛剛好。
蛋花湯保持譚儘以往的水平,林詩蘭喝了很多。
飯後,他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
“你的生日快到了,”大廚規劃道“等你生日,我得做一頓比這個更豐盛的。”
林詩蘭搖搖頭“不過生日,沒意思。”
吃飽飯,她犯了飯暈,在沙發躺了一會。
到晚飯的時間,譚儘叫她,林詩蘭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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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抱起來,抱進臥室,細心地蓋好被子。
6月28日。
打雷,林詩蘭從床上驚醒。
家裡拉著簾子,黑漆漆的。
外麵的風雨聲淒厲凶猛,宛如魔鬼的嘶吼,幾輛停在樓底的電動車發出驚惶尖銳的鳴叫。林詩蘭的手往旁邊一探,被子空蕩蕩,譚儘不在。
林詩蘭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大聲喊著“譚儘”。
她抹了一把臉,摸到自己臉上冰涼涼的全是淚水。
找他找了幾個房間,喊他也沒得到回音……窗外電閃雷鳴,林詩蘭跌坐在牆角,用窗簾擋住自己,抖得像篩子。
譚儘拖地回來,看見蜷縮在角落的她。
他們家窗戶被風吹裂,四處漏水。他起來做衛生,修補窗戶,再在大門及其他空隙處填上準備好的沙袋布袋,阻止洪水湧進屋內。
雷雨聲嘈雜,他沒聽見她在喊他。
見到譚儘後,受了驚嚇的林詩蘭沒有立刻恢複清醒。她聲嘶力竭地質問他為什麼亂跑,衝他發了脾氣。
譚儘渾身是汗,蹲在她身邊,溫聲細語地說好話。
林詩蘭嗚咽不止。
他伸手抱她,她拍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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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倒計時(22)
“你要拋下我,你又打算食言。不願意陪伴我的話,那你滾吧,現在就滾。”不安讓林詩蘭的情緒失控,她豎起渾身的刺,看他像看殺父仇人。
這是上一次,他要她歸還誓言,留下的病根。
譚儘自作自受。
他挨了幾個巴掌,依然不管不顧地擠過去,將她抱住。
她越哭,他抱得越用力。
林詩蘭很凶“滾,你不要再煩我了。”
譚儘也很凶“我憑什麼聽你的,我就要煩你。”
狂風肆虐,洪水滔滔。四周這麼吵,又這麼安靜。
空調停了,風扇停了。
電燈打不開,電視打不開。
這一天,全縣的電斷了。
家裡還有存糧,但胃口不佳,林詩蘭和譚儘一天都沒吃飯。
他們像被縫在一起了。
她坐在他懷裡發呆,他的雙臂繞著她的肩膀,將她牢牢圈住。
他們什麼也不乾、什麼也不說,隻是緊緊地抱在一起。
當她仰起頭,他便會在她的臉頰、額角,或唇上,落下一個輕得像羽毛的小小的啵啵。
6月29日。
起床後,他們發現停水了。
斷電斷水。夏季的悶熱與洪水帶來的潮濕,疊加在室內,混合成一股難聞的怪味。那味道有點像在學校垃圾角的拖把,臟兮兮又餿臭臭的。
皮膚黏黏的。他們總是出汗,那汗出得又不爽利。
譚儘寸步不離林詩蘭,乾什麼事都要貼著她。
吃飯的時候,他放著自己的椅子不坐,非要擠到她後麵,跟她坐同一把椅子。她去上廁所,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等待她。
林詩蘭快被狗儘儘的貼貼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