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正月十三日,朱翊鈞再次收到楊鎬的加急奏疏,稱大軍己集結完畢,各項部署己準備就緒,三軍士氣高昂,可以一戰,定於二月二十一日出兵。
這封奏書上,不僅有楊鎬的署名,還有李如柏、杜鬆、馬林、劉鋌的署名。
千裡出兵,作為一軍主帥,楊鎬是有臨機處置之權的,因此這份奏書並不是向朱翊鈞請示,而是向他通報。
朱翊鈞經曆了寧夏之役、播州之役、朝鮮之役,每一役都贏得無比艱難。
尤其是朝鮮之役,損兵數萬,折將近百,耗銀逾七百萬。
若不是豐臣秀吉老賊突然暴斃,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哩!
正是因為朝鮮之役國力大損,才給了努爾哈赤趁勢崛起的天賜良機。
對於這一次遼東之役,朱翊鈞心裡十分發虛,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一戰能夠順利告捷。
而在千裡之外遼東,各路人馬正枕戈待戰。
劉鋌、杜鬆雄心勃勃地準備著決一死戰。
隻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等待他們的,除了嚴陣以待的明槍,還有防不勝防暗箭。
獵獵西風卷起旌旗,在空中飄揚,戰馬嘶鳴,一場決定大明命運的戰役即將打響。
在赫拉木圖,努爾哈赤也將他的兒子們召集在一起,排兵布陣。
皇太極建議將老弱婦孺撤離赫圖阿拉,被努爾哈赤一口否決:"大戰還沒開始,就示弱了,這仗還怎麼打?"
皇太極道:"明軍號稱四十七萬,最少也有十萬之多。正西方向,從清河堡到赫圖阿拉隻有不到一百裡,而且道路平坦寬闊,縱馬一日可到,如果明軍合兵一處,敵眾我寡,難以抵擋,赫圖阿拉就危險了!"
努爾哈赤毫不在意地說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遼東山路崎嶇狹窄,根本沒法走十萬大軍,楊鎬必定分兵四路,分進合擊。"
皇太極問:"清河堡到赫圖阿拉道路雖狹,但走五六萬大軍是沒有問題的,倘另一路出撫順關,直趨薩爾滸,界藩城尚未修築完成,如此兩麵夾攻,使我顧此失彼,何以應對?"
努爾哈赤答道:"楊鎬不會這麼打的。他一定會兵分四路,而我正好各個擊破。"
皇太極問:"父汗何以這麼肯定?"
努爾哈赤道:"楊鎬在朝鮮蔚山之戰就是這種分進合擊的打法。"
皇太極反駁道:"合兵一處勢大力雄,分進合擊易被各個擊破,楊鎬在朝鮮己經吃過一次大虧了,怎麼還會再用這種打法呢?父汗就不怕他改變打法嗎?"
努爾哈赤大笑:"記著,蠢人之所以蠢,就是因為他從不長記性。楊鎬在朝鮮損兵折將,明國皇帝不照樣讓他領兵嗎?"
皇太極似有所悟,"父汗英明!"
努爾哈赤排兵布陣,在正西方向隻布置了一千人防守,而將重兵放在西北方向。
皇太極詫異地問道:"就算明軍分兵,區區一千人,又怎麼頂得住明軍正西方向的進攻?"
努爾哈赤笑而不語。
他己獲悉楊鎬的全部戰略部置,並且與李如柏達成秘密協定——
從正西方向來的李如柏部頓兵不前,並且釋放假情報,誘使西北方向杜鬆部孤軍深入,使杜鬆落入努爾哈赤預設的包圍圈,圍而殲之;
然後轉頭打掉正北方向的馬林部;
最後再集中優勢兵力,全殲正南方向的劉鋌部。
皇太極問得急了,努爾哈赤才故作神秘答道:"任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
正月十四日,北京降了一場罕見的大雪。
一年一度元宵節到了,北京城裡卻沒有往年節日的喜慶,街道上行人稀疏。
這一天,朱翊鈞連下兩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簡拔禮部侍郎史繼偕、戶部侍郎沈紘為文華殿大學士,入閣協助方從哲辦事。
朝中一片歡呼,皇上終於開始補官了。
第二道旨意,再向遼東撥銀四十萬兩,運送糧食三十萬石,草料二百萬束。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打大仗了。
大雪如席,慈慶宮中,常洛來來回回踱著方步。
第一個回合,雖然搞掉了鄭貴妃,卻也遭到了朱翊鈞的疑忌。
第二天,他宮裡的人便被換了一個遍,王安被打發到慶陵,替朱載垕守陵,沒有朱翊鈞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出入慈慶宮。
常洛等於是被軟禁了。
在這次事件中鬨得最凶的左光鬥、楊漣被尋了個由頭,削官奪職,攆出京師外任。
四路出擊,三路被殲,精銳儘喪。
薩爾滸就壓根不該打……
在遼沈未失陷前,就隻有熊廷弼那一套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