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怎麼也想不通,陛下苦心孤詣搜羅這些人圖的是什麼,但是他還是不折不扣地照辦了。
他首先找到的是李鴻基。
李鴻基乳名黃來兒,出生在米脂縣的一個農戶家裡,祖父名叫李海,父親名叫李守忠,家境十分貧寒,幼年曾經被舍入寺內為僧,喚作黃來僧,後來又給地主家放牛,十二歲時父母全死了,隻有一個寡嫂,帶著一個侄兒艱難過活。
孫傳庭看李鴻基家中著實可憐,賞了他家三兩銀子。
李鴻基十分聰敏,在寺中三四年,跟著老和尚念經拜懺,認得不少字。孫傳庭讓他跟在身邊當了個書辦,李鴻基突然時來運轉,慶幸不己,做事格外用心仔細,深得孫傳庭歡喜。
然後,孫傳庭找到了高迎祥。
這一年,高迎祥剛剛三十歲,他是延安府安塞縣人,早年生活困苦,販過馬,販過鹽,屢次被抓入官府責打,後來又跑到榆林鎮當過邊軍。
對於高迎祥,孫傳庭還是比較滿意的。也許是見多識廣還當過兵的緣故,這人臂力過人,善於騎射,性格很沉穩,似乎還頗有一點腦子。
高迎祥被找到時,正是走投無路的時候,他被一群債主堵在家裡,如果再拿不出錢還債,就要拿他老婆和七歲的女兒抵債了。
孫傳庭喝退了鬨得正凶債主,把他帶到了米脂縣,給了他一個捕頭的職位。
高迎祥而立之年又吃上了一份不錯的公家飯,縣令大人又很是正派隨和,這令他十分滿足。
孫傳庭最不喜的是羅汝才,找到他時,正被關在牢裡。
這廝也是延安人,自小就喜歡惹事生非。
孫傳庭嫌狡黠不老實,事事偷奸耍滑,根本不想要他。
羅汝才也嫌縣衙的差事清湯寡水,一點搞頭也沒有,若不是懾於孫傳庭的威嚴,早就溜走了。
張獻忠東奔西走,找起來最是費勁。
孫傳庭一想到太子開列的名單上還有一大串人,就頭都是大的。
洗完澡,一身嶄新乾淨的差役穿的衣裳扔了進來。
直到將這身衣裳穿上身,張獻忠這才明白,這是遇著貴人,時來運轉了,一絲笑意從他的嘴角浮了出來。
北京,雪過初晴,常洛正在文華殿中看奏折,曹化淳來報:"殿下,孫傳庭回來了,正在門外候著。"
王安病了,他的大徒弟曹化淳頂著他的缺。
常洛吃了一驚,問道:"怎麼這麼快?"
他放下奏折,往殿外走去。
孫傳庭正在玉階之下候著,見太子竟然親自出來了,慌忙跪拜:"臣孫傳庭叩見皇太子殿下!"
常洛笑哈哈道:"傳庭,快起來,用不著這麼多禮!"
走下玉階,親自將他扶了起來,然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親切地笑道:"陝西還是風沙太大,你瘦了,也黑了,在米脂乾得怎麼樣?"
孫傳庭在米脂縣快一年,每天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驢還遲,縣裡的每一寸地方,他都幾乎走遍了,開溝挖渠,鑿井修路,開荒墾地,植樹造林,事事親力親為,還要審卷判案,批閱公文,征收賦稅徭役,雖然是小小的縣令,當起來卻著實不輕鬆。
孫傳庭答道:"陝西地瘠民貧,臣到了米脂之後,遵照殿下教導,挖渠一百二十裡,鑿井三百餘口,有了水,一千餘畝荒田得以澆灌,開春之後就可以播種了。"
常洛甚感欣慰,重重地拍了拍孫傳庭的肩膀,“辛苦你了,如果大小官員都像你這麼儘職儘責,何愁國家不治。”
孫傳庭連忙答道“殿下過獎了。殿下要臣找的那些人,臣隻找到了四個,已遵旨帶回京師,聽候殿下發落。”
不費吹灰之力,四個混世魔王己入掌中,常洛聞言大喜,“甚好,傳!”
說著,攜著孫傳庭的手,在一眾內侍的注視下,步入文華殿。孫傳庭心裡暖暖的,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得皇太子如此青睞。
高迎祥、李鴻基、羅汝才、張獻忠跟著孫傳庭,千裡迢迢來到北京,目之所及,看到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當他們走進巍峨壯麗的皇宮時,禁不住疑心自己到了天上。
他們戰戰兢兢地跟在曹化淳身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腳步走得重了,我會踩醒這奇妙絕倫的夢。
他們想偷眼看看殿宇樓閣、假山水榭,卻又實在不敢。
他們走過一道又一道長廊,登上了一級又一級的台階,來到一座宮殿之前,突聽得曹化淳低喝一聲:"站著,不許動!"
四個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低垂著頭,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
不知過了多久,曹化淳又走了出來,尖著聲音對他們說道:
"你們這樣豬狗一樣的人,也不知道哪一世修來的福氣,竟然蒙太子召見。待會見了太子,一切都得聽咱家的,咱家叫你們跪下便跪下,咱家叫你們叩頭便叩頭,咱家不許你們站起來,你們便不許你們站起來。要是壞了一丁點規矩,仔細身上的皮。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