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將龍袍、鳳冠霞帔和一箱子書信運回刑部大堂。
張問達、周延儒仔仔細細看了那些信,也禁不住驚得魂飛魄散。
十封信有九封信是鄭貴妃和福王寫給鄭國泰的,不是詛咒太子早死,就是密謀取代太子,內中還有許多咒罵朱翊鈞的。
信的跨度長達三十年之久,最新的是上個月的,朱常詢咒罵太子不許他回京為鄭貴妃送葬。
鄭貴妃年輕的時候貌若天仙,將朱翊鈞迷得五迷三道。朱翊鈞許下諾言,將來一定立朱常洵為太子,然後封她為皇後。
鄭貴妃怕囗說無憑,要朱翊鈞在絹布上寫下來,封在錦盒中,藏入高閣。
萬曆四十二年,朱常洵被迫前往洛陽就藩,鄭貴妃氣急敗壞了,她親自爬到閣子上,取出錦盒,打開看時,絹布還在,字跡卻不見了。
這本是件天知地知的密聞,卻出現在信中。
窺見了皇家秘聞,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嗎?
張問達語帶哀怨地問溫體仁:"事已至此,怎麼辦?"
溫體仁滿不在乎地說道:"秉公辦理。"
“可是……”張問達還想說些什麼,又硬生生地將話咽了下去。
三人商議一番之後,決定上報太子。常洛批複,著勳臣張惟賢、輔臣孫承宗監審鄭國泰、鄭國秀。
這是要將福王謀逆辦成鐵案。
大庭廣眾之下,鄭國泰被押到刑部大堂受審。
張問達坐在正中,溫體仁、周延儒坐在他左右。
右側上首坐著張惟賢,下首坐著孫承宗。
張問達猛地一拍驚堂木:"鄭國泰,本部問你,龍袍哪來的,鳳冠霞帔哪來的?"
鄭國泰自知生路己絕,任憑張問達怎麼問,隻是緘口不言。
張問達惱了,命衙役當堂重打五十大板。
衙役們將鄭國泰打得皮開肉綻,他卻始終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張問達見狀,知道從他口中難以得到有用的供詞,便揮手讓衙役們停下。
他轉頭看向張惟賢和孫承宗,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證據確鑿,鄭國泰卻拒不交代,此事如何是好?”
太子命他們監審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既然動了這麼大的陣仗,必須將福王繩之以法。
張惟賢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此事實在關係重大,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孫承宗也附和道“不錯,不能讓此案成為懸案,一定要揪出幕後黑手。”
周延儒也表示讚同。
溫體仁道:"既然事涉鄭貴妃和福王,就應該稟明陛下和殿下,召福王進京對質。"
消息很快傳開,朝野內外掀起了軒然大波。
張問達隻能將信件呈給常洛。
常洛看完後,又將信件原封不動地送到乾清宮。
朱翊鈞看完這些信大為震驚,他立刻召見了張問達、周延儒、溫體仁,大聲斥問:
"你們怎麼知道這些信件出自常洵之手?"
張問達、周延儒懾於皇上的威嚴,紛紛往後退,隻有溫體仁挺身而出,傲然說道:"所以要召福王爺進京質詢,好還福王爺清白,好平天下議論。"
常洛微閉雙眼,負手而立。
朱翊鈞揮揮手,張問達、周延儒、溫體仁無聲地退了出去。
午後的陽光照在朱翊鈞臉上,顯得他格外蒼老疲憊,在與兒子的這場漫長較量中,他己一敗塗地,他語帶哀求:
"長哥兒,常洵畢竟是你弟弟,你就不能放他一馬嗎?為什麼非得趕儘殺絕?"
常洛的胸中有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語氣卻出奇地平靜:
"常洵是父皇的兒子,兒臣就不是父皇的兒子嗎?同樣是父皇的兒子,父皇為什麼偏心常洵偏心到那等地步,而不待見兒臣到了這等地步?兒臣已經三十幾歲了,父皇不該給兒臣一個交代嗎?"
朱翊鈞麵如死灰地躺在椅子裡,悔恨和羞愧像兩條毒蛇一樣在他心裡鑽過來鑽過去,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哪有本事保住這個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