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鳴聲見這戴麵具的怪人不是彆人,正是先前被自己帶走的祝酋,心中不禁好生納悶。他原本將後者關在寧王書房,房中有秘道直通花園石亭,秘道兩端皆係有銅鈴,一旦機關發動便能出聲示警。他聽見書房鈴響,知道園中出事,忙鑽入秘道接出朱權,得知邢一雁在香爐中下毒要害眾人,那五蟆七煙粉的解藥就放在寧王書齋,朱權當即服藥解毒。範鳴聲見祝酋周身要穴被封,分毫動彈不得,絕無可能危及寧王,便也服下一劑解藥匆匆趕到園中來救虞時照,以他輕功之高,這些自也是轉眼間事;不料邢一雁暗中在香爐裡下了其他毒藥,範鳴聲亦未能幸免,眼見對方便要得手,不知怎地祝酋竟會穴道儘解,突然現身麵前。
虞時照在旁見祝酋數擊不中,已知邢一雁輕功遠在對方之上,隻恨自己和範鳴聲身中劇毒不能運功,否則隻須一人出手,對方焉能脫身?他卻不知對方這“蜈蚣迷蹤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輕功,當年顧東關在後窮追不舍,猶須使儘全力方能不被甩脫,此時邢一雁一身武功雖因脊骨未愈、腰背畸形而大打折扣,腳下卻因身材矮小之故變得更加靈活輕捷,一套蜈蚣步法施展開來實是矯若靈蛇、神出鬼沒。祝酋出手如風,又是連攻數劍,非但無一得手,反而越追越遠,不禁輕歎一聲,停步收劍道“邢前輩的蜈蚣迷蹤步果然獨步天下,在下遠遠不如,你走罷。”
邢一雁接連為虞範二人渾厚掌力所傷,又遭雷火彈重創,雖仗著一身絕頂輕功苦苦遊走支撐,卻也幾至強弩之末,聽了祝酋之言心中大喜,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冷笑道“既如此,老夫不多奉陪了。”飛步奔出花園,隻覺兩眼發黑,幾乎便要摔倒在地,強忍著喉頭一口鮮血,提氣縱身躍出院牆。
祝酋上前拾起香爐,將裡頭剩餘的沉香木粉儘數倒入池塘。範鳴聲瞪著他道“是何人替你解穴?”祝酋笑道“範先生的大悲手獨步天下,誰能輕易化解?隻因在下年少時練功走火,致使真氣逆行、經脈易位,周身穴位比常人都偏了少許,先生才未能將在下穴道封死;饒是如此,幾乎也要了祝某半條性命。”眾人聽了將信將疑,暗道“練功走火到了經脈逆轉,居然還能不死?從未聽說世間有這等般奇事。”但祝酋被範鳴聲點了周身大穴乃是諸人親眼所見,範虞二人知朱權不會武功,決無可能助其解穴,心中實想不通對方是如何脫困,更不解祝酋何以不懼“碧血天龍”之毒。
祝酋猜到眾人心思,笑道“諸位麵露疑色,定是在想在下為何沒有中毒;我若不說個明白,恐怕你們要疑心祝某是‘百爪玄蜈’的同謀了。施大夫,你可曾聽過‘寒萼玉蔻’這種奇藥?”施和浦變色道“寒萼玉蔻乃古籍中所載解毒聖藥,當年本門紀老師祖覓求半生尚且一無所獲,難道祝兄弟竟據有此寶?”祝酋笑道“不錯,這是祝某在雲南麗江府玉龍山中費儘千辛萬苦尋來,隻須含一粒在口中,便能百毒不侵。”
虞時照皺眉道“你為何會持有王爺寶劍?王爺眼下人在何處?”祝酋道“虞先生大可放心,王爺萬金之軀,在下怎敢對之不敬?我一見範先生匆匆離去,便料定他要糟糕,‘百爪玄蜈’何等狡猾,怎會隻在香爐中下五蟆七煙粉這等王府中常備的毒藥?其中定然另有奸謀。”範鳴聲聞言默然不語。
祝酋笑道“兩位老先生不識那邢一雁的底細,自難防範他的毒計。祝某當時雖可一走了之,但在下既已答應助駱兄和景兄相請施大夫出山,怎可半途而廢?於是我便和王爺做了個交易。”虞時照奇道“甚麼交易?”祝酋道“我告訴王爺範先生此去必定凶多吉少,祝某願替王爺出手打發了‘百爪玄蜈’,隻求王爺準許施大夫暫離王府,前往治傷。”
虞時照哼了聲道“王爺答應了你的條件?”這一句卻多少有些明知故問。祝酋笑道“王爺見祝某說得不無道理,當即依允了在下所請。但邢一雁一身武功數十年前便已橫行江湖,祝某不敢擔保是他對手,便請王爺將隨身佩帶的青鋒劍暫借於我,有此神兵在手,我便不懼他的蜈蚣雙鉤。王爺聞言未有分毫猶豫,當即慨然贈劍,這份大智大勇實非常人所及。”
身後一人忽道“祝兄弟,你誇得我也夠了。”眾人扭頭望去,見朱權笑吟吟地站在園門。範虞二人惶然躬身道“我二人護衛王爺不力,實乃死罪。”朱權道“你我之間何必言此?祝老弟,你先給他們解毒罷。”
祝酋從懷中取出個兩寸見方的薄桑皮紙包道“這是‘寒萼玉蔻’磨成的藥粉,幾位隻須挑一點放在手背,吸入鼻中便可無恙,我先前已替王爺解了毒了。”眾人依言而行,隻覺一股清涼之意直透入腦,轉眼間便覺內力凝聚丹田,運功皆無滯礙。祝酋至朱權身前,跪地雙手捧上青鋒劍道“多謝王爺賜劍斬妖除魔,此刻物歸原主。”
寧王接過寶劍,歎道“本王用人不察,以致諸位身犯險境,朱權在此謝過。大丈夫言而有信,施大夫,你便跟他們走一趟罷。”又轉向駱玉書道“還請拜上令祖駱公,就說我朱某人不勝思懷尊顏,心中馳念難已,渴仰來日一見,以敘舊誼。”
駱玉書微一遲疑,拱手道“承王爺眷念,晚輩定當代為致意。”朱權道“幾位屈尊枉駕到此,本應多待幾日,隻是救人如救火,本王也不敢多留諸位。府中又出了這樣的事,朱某少不得要花力氣清理門戶一番,隻好等施大夫手到病除歸來之日,再設宴替幾位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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