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後緊追了小半裡路,沈泉忽嗆出一口鮮血,腳步終見虛浮,便這麼緩得一緩,冼清讓足尖輕點,兩個起落掠至沈泉身前,反手一拂塵甩向後者麵門。沈泉上身向後一仰,雙膝彎曲至地,身子向前滑出,順勢躲過了這一擊。後頭景蘭舟拍馬趕到,“淩鶴指”出手如風,點向沈泉腿窩陰穀穴。沈泉這一滑去勢已衰,自知避不開這一指,猛然左手撐地,側身以連環穿心腿踢向景蘭舟。景蘭舟不慌不忙,右臂一個肘錘撞在沈泉左足湧泉穴,沈泉悶哼一聲,身子向前滑出數尺,後背重重撞在一株樹乾之上,一條左腿酸麻筋軟,已是站不起來。
沈泉倚樹大口喘著粗氣,猶自冷笑道“景兄,你們數人圍攻沈某一個,不是英雄好漢行徑。”這時駱玉書也已自後追及,與冼景二人並肩而立,正色道“閣下武功高強,駱某十分佩服。但今日我等並非比武論劍,乃要捉你送官,兄台若想單打獨鬥,待你傷愈之後,在下甘願奉陪。”沈泉喘籲愈急,連咳數聲道“兩位好沒道理!這位姑娘明明是無為宮的人,你二人身為朝廷命官、名門子弟,何不將之緝拿,卻隻盯著沈某不放?”
景蘭舟搖頭道“江湖之中恩怨紛爭,焉能置諸朝堂?閣下勾結奸王、欲圖貶黜棟梁之臣,更兼謀亂神器,此皆關乎萬民生計,我等卻不能坐視不理。當日你在報恩寺同我說的那件大事,到底是真是假?”沈泉笑道“沈某記性不佳,不知景兄所言何指。”
景蘭舟心道“建文帝之事說與駱師兄知曉無妨,冼姑娘畢竟是無為教主,卻不好在她麵前輕易泄露。”當下不再多言,道“既如此,隻好多多得罪。”正要上前點他穴道,忽聞一陣淩厲的銳器破空之聲,前方不遠處一排棗樹後飛出四個銀光閃閃的碩大鐵輪,直奔景蘭舟麵門而來。
景蘭舟見狀一驚,赤手空拳之下不敢硬接,向後躍開數步。駱玉書手中長劍一挺,正要上前將其擊落,那四隻鐵輪飛到沈泉身前,去勢驟然一緩,伴隨著一陣嗚嗚之聲,竟轉頭向回飛去。隻見樹後紅影閃動,躍出四人伸手接住鐵輪,各自踏上數步,攔在沈泉身前,四人皆著黃冠赭袍,赫然便是在吳江街市所見那四名領頭的番僧。
駱玉書定睛一望,四僧手中銀輪乃是四麵镔鐵盾牌,徑長兩尺有餘,鐵盾邊緣打造了一圈薄薄的鋸齒刀刃,顯得鋒利無匹,不由心中一凜,暗道“這四名番僧能使此類奇門兵器,想來決非庸手。”他知某些製作精巧的暗器配以獨到手法,確可在空中變向回旋,正如顧青芷適才以飛燕銀梭偷襲沈泉一般;但這四麵盾牌粗大笨重,竟能在擲出後飛回四僧手中,可見對方功夫古怪,多半不易對付,當即收劍行禮道“不知四位大師怎麼稱呼,為何要出手相救此人?”
四僧中左首一人出列回禮道“我師兄弟四人皆是靈藏灌頂國師讚善王聖僧座下弟子,這趟受沈居士禮聘東來,自要護他周全。請問居士高姓大名,不知與沈居士有何過節?”隻見他四十多歲年紀,生得臉方口闊,耳垂長大,麵色甚是慈祥。
駱玉書心中一凜,暗忖道“西域烏思藏、朵甘五大教王俱是太宗皇帝早年親封,其中又以靈藏的讚善王距離中原最近,沈泉竟和他們有所往來,不知作何圖謀?”拱手道“在下河間駱玉書,乃是朝廷在職武官。沈泉觸犯大明刑律,身負數罪,我正要抓他歸案。幾位既是讚善國師高徒,可否見示法號?”
那喇嘛道“小僧是二世讚善王喃葛監藏的大弟子德玉,這三位是我師弟桑布、旺邱、多爾傑。沈居士在我靈藏開路搭橋、修繕佛寺,乃是我師忘年之交、第一等的大善人;至如散財賑貧、饋遺敬贈,更是等閒之事。雖則我密宗弟子不該插手中原官事,但沈居士如當著我四人之麵束手見擒,隻恐有傷我師盛意,亦深負沈居士禮佛向善之宏願。”
左起第三名黑痩精乾的僧人旺邱嘿嘿笑道“師兄,跟他們多說些甚麼?有我們四人在此,誰敢動沈大官人一根汗毛?”他右手邊叫桑布的紅臉矮胖番僧叫道“這趟我師兄弟來到江南,也讓中原武人領教我密宗武功的厲害!”他二人漢話講得不甚流利,比起師兄德玉之文辭弘雅遠遠不如,但顯已決意護助沈泉,不容景蘭舟等將其收治。最右邊的多爾傑生得細長高瘦,始終閉口不言。
駱玉書心道“好不容易製住了沈泉,卻又半路殺出這些喇嘛。”他見對方的兵器古怪,心道“這盾牌看來十分厲害,景師兄空手對敵吃虧得緊,不如便由我打頭陣。”緩緩道“在下軍務擔身,四位雖是西域高僧,也不應妄意乾預。”旺邱冷笑道“你是明朝的將官,怎管得了我們?”駱玉書皺眉道“既如此,不免得罪了!”長劍一橫,一個箭步上前直刺旺邱,劍尖距離對方胸前尚有數尺,分立左右的桑布和多爾傑各自將手中盾牌向旺邱身前一擋,兩麵盾牌上刀刃犬牙交錯,已將駱玉書長劍鎖住。
旺邱在二人身後將刀盾一豎,朝駱玉書迎麵擲出。駱玉書右腕一抖,內勁到處,桑布和多爾傑各覺手臂發熱,雙盾合攏不牢,向旁跌開數步。駱玉書劍尖順勢朝上一抹,劃過飛來的刀輪邊緣,但見一陣火星四濺,那刀輪掉轉頭呼嘯著攻向旺邱,這一下距離極近,常人絕難反應,總算旺邱在這刀盾上下有數十年苦功,腳下朝後疾退,雙掌陡然一合,將迎麵飛來的鐵盾穩穩接住,饒是如此,盾牌刃尖距離麵門也隻數寸之遙,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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