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酋見信封上並無一字,皺眉道“敢問此為何人之書?”冼清讓淡淡地道“尊者打開一看便知。”祝酋笑道“宮主是女中諸葛,莫非想要算計祝某?”範虞二人對望一眼,雙雙走上兩步,攔在祝酋身前。冼清讓嫣然笑道“尊者手持寒萼玉蔻,何懼世間百毒?閣下如有顧忌,可請兩位老先生先行過目無妨。”
範虞二老自從當日在寧王彆院接連中了“百爪玄蜈”所下之毒,險些害了朱權性命,兩人始終心有餘悸。範鳴聲瞟了那書信一眼,不敢輕易伸手去接,向羅琨道“將信取來給我瞧瞧。”羅琨回頭望向冼清讓,見後者微微頷首,便自信封中抽出箋紙,送到範老麵前。範鳴聲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道“老虞,你來看一眼。”
虞時照負手上前,眼光掃過信箋,臉色微微一怔,沉聲道“不假。”二人默默退到祝酋身後兩旁,均不再發一言。祝酋見勢不對,快步趨前自羅琨手中取過書信,隻稍瞥得一眼,不覺身軀一震,舉信遙向冼清讓道“此書從何而來?”語氣略顯促急,殊異平日從容不迫之態。
冼清讓笑道“自是作書之人相付,尊者何必明知故問?”又向範虞二人道“兩位老先生均是世外高人,向來言出如山,請問此書是否祝公子尊親之命,令其不得就任宮主?”二老聞言默然,皆未開口答話。
鬆筠見祝酋持書佇立、良久不語,問道“尊者可否借書一觀?”祝酋微一遲疑,緩緩將書信交與鬆筠,麵具下雖瞧不見其人臉上神色,舉手間已大顯頹折之意。鬆筠接過箋紙,隻覺觸手滑如脂玉,又見紙色皎白如雪,顯非尋常凡品。但見信中既無提稱啟辭,也無落款署名,不過寥寥十數行楷小字“事將有變,見信則歸,無與相爭。”筆跡十分灑脫。鬆筠見紙背隱隱透出墨跡,將信紙翻轉一瞧,背麵果猶題有一詩“蜀鳥亂啼疑入夜,杞人狂走怨無天。舉頭不見長安日,世事分明在眼前。”
陳鬱鬆見師兄觀信沉凝、狀如深思,不由心中好奇,伸手道“師哥,也給我瞧瞧信上寫了甚麼。”鬆筠輕歎一聲,將信紙握在掌心捏作一團,右手再張開時,那書信早已化成千百碎屑,紛紛灑落地麵。李竹良驚道“師哥,你怎麼把信毀了?”
在場眾人見鬆筠竟將證物出手毀去,個個心下詫異“倘若青蓮尊者反口不認,那便如何是好?道長此舉不是幫了對方大忙麼?”唯有冼清讓神色如常,笑道“尊者金口玉言,自無相戲。閣下適才既已閱罷此信,不知可是尊親雁帛?”
祝酋默然片刻,點了點頭道“不錯,此信並非偽書。”冼清讓又問“信中所言之意,是否如同本座適才所講?”祝酋聞言沉寂良久,方自緩緩開口道“宮主所言非虛,既是家尊有令,祝某敢不承命。”
軒轅台上登時一片嘩然,眾人心中皆想“宮主神通廣大,竟能想到這個法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霹靂堂諸人亦皆心下好奇“能使祝酋這般桀驁不羈之人乖乖聽命,想來確是其尊親無疑,不知冼教主從何得來此信?”
冼清讓微笑道“尊者有言在先,天地間孝義為大、椿萱之命難違,原來你我都有自己的難處。”祝酋苦笑一聲,道“祝某作繭自縛,願賭服輸,並無二話可講。宮主運籌帷幄、智計無雙,在下佩服萬分。今日我計不成,隻是命該如此,不知宮主欲待如何降罪?”
冼清讓搖頭道“尊者乃家慈早年委命的心腹,先前所言皆是為本教大計著想,那又何罪之有?本教原定每逢三年之期,宮主皆須於法會之上內視反聽、自省得失,閣下身為護法尊者,行止無不合乎教規,我娘沒看錯人。”眾人心下暗忖“冼宮主這一番話說得十分漂亮,倘若青蓮尊者也如歲寒三友一般感德複為所用,從此往後教主之位自必穩如磐石。”卻見祝酋聞言隻是一聲冷笑,不置可否。
冼清讓稍一遲疑,又道“本座尚有幾件關乎家君之事想問尊者,可否相請移步崇勝寺一敘?兩位老先生、鬆筠道長及霹靂堂眾位貴客也請同往,此處便煩勞五位長老相代陪席片刻,本座少時即回。”
峻節五老見宮主竟不欲五人偕往,不覺微感詫異。管墨桐心道“宮主同這小子有甚麼話要講,卻要支開我們五人?”緩緩道“青蓮尊者詭計多端,必不甘就此作罷,還是我們幾個老頭子隨宮主同去方才穩妥。”冼清讓笑道“多謝管長老好意,有道長和諸位貴賓相陪,出不了甚麼岔子。在座弟兄俱是遠道而來,怎好冷落了他們?多勞五位長老費心,本座去去就來。”
管墨桐見她既如此說,便不再開口多言,歲寒三友雖亦心中狐疑,一時也無二話。冼清讓向霹靂堂諸客欠身施禮道“攪擾諸位高賓宴飲,我這東道實在做得糟糕之極。”顧鐵珊等人趕忙回禮道“但憑宮主吩咐,何須多言。”
冼清讓與霹靂堂諸人步下石台,也不似來時乘輦,徑直走到東首飛升亭前,向祝酋道“尊者萬勿多心,本座不過有幾句話想要私下相問,此外更無他意。”祝酋笑道“宮主襟懷灑落,又放著諸位前輩高人在此,祝某焉能有疑?這便請罷。”轉身大步而去,範虞二老對望一眼,也緊跟其後望東而行。
冼清讓又朝羅琨道“羅大哥,你也一起來罷。”羅琨聞言一怔,道“屬下職任低微,怎敢窺聽宮主家事?”冼清讓笑道“若非羅大哥攜書而來,此事豈能善了?今日你居功至偉,不必太謙,本座待會兒還有話要同你說。”羅琨道“羅某不過奉命行事,豈有寸功?一切聽從宮主號令。”
冼清讓向端木夫人道“姨媽,你也陪我去罷。”端木夫人笑道“你就是不讓我去,我也非要瞧個熱鬨不可。”冼清讓微微一笑,與鬆筠、景蘭舟等人同往崇勝古寺而去。座中荊州舵主等人見宮主叫那婦人姨媽,心下暗自歎息“老鮑這一雙眼睛,隻好算是白白瞎啦。”ch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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