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依照希臘古義來了解,就是愛智慧。依照康德的解釋,就是實踐的智慧學。
什麼是愛智慧呢?這個智慧指最高善講,終生向往最高善,這才是愛智慧。
我們人類理性在最髙善這個地方表現作用,這才叫做智慧。
但是最高善這個觀念現在沒有人講,西方哲學現在不但不講最高善,連善也不講了。
終生向往就是愛,不但終生向往,還要把你所向往的表現出來,體現出來。通過你的行為來體現,這就是實踐。
所以,康德認為,依照希臘古義,哲學當該是實踐的智慧學。
康德《第三批判》後半部講目的論判斷,目的論判斷就是建立道德的形上學,道德的形上學就是實踐的智慧學的最高峰。
實踐的智慧學這個哲學的意義,現在保存在哪裡呢?
雖然哲學發生於西方的古希臘,從古希臘一直演變到現在沒有了。
古希臘意義的哲學在西方沒有了。因為英美表現的是分析哲學,分析哲學是技術問題。在德國方麵、歐洲大陸方麵,主要是海德格的存在哲學、胡塞爾的現象學,這兩種學問通通脫離實踐的意義,脫離智慧,通通無本……”
階梯大教室裡,任無鋒正襟危坐,聚精會神聽著台上牟離中教授的講課。
牟教授是非常傳統的老派哲人,身材瘦削,穿著老式中山裝,戴著老花眼鏡,稀疏的頭發半灰半白的,精神矍鑠,講課的聲音昂揚頓挫,自帶著一種沉凝的熱情和感染力。
任無鋒左邊坐著認真記著筆記的羅浩然和一臉沉思的江南,右邊則是帶著嬌豔粉嫩的新女朋友過來聽課的錢多多。
牟離中教授是一個非常有料的教授。
他融貫中西哲於一身,講課旁征博引,雅俗共賞,在複大哲學學院乃至整個複大都很受學生尊敬和歡迎。
連錢多多這樣的人都很少會缺牟教授的課,而且很多非哲學專業的學生都喜歡旁聽他的課程。
因此牟教授的課基本上都是安排在階梯大教室的。
任無鋒之所以接近黎明返校,又隻睡了三個小時就趕早起來,主要也是因為今早有牟教授的課。
遇到一個博學、有智慧的老師是一個學生的最大幸運,這種幸運不是常常有的。當珍惜。
何況任無鋒一直認為,人生修煉、紅塵修行本質上就是悟道,就是修心。
悟道,修心,踐行,一直是哲學這門“無用之學”的最大之用。
想當年,龍場悟道王陽明,心花一開永不敗,牛逼得不要不要的……
呃,想遠了。
“全部哲學的大廈、大建築就是我們人類的理性如何控製自然。
全部哲學的這座大廈就在這個問題上撐起來的。
譬如說,佛教那些教,大、小乘那些教,修行的法門、觀念的係統,不是一步一步撐起來嗎?但是依照整個大廈來講,那還是不夠。
以大廈的建築精神來看,佛教比儒家好,比道家好。宋明儒奮鬥了六百多年,那個建築還不夠,還不如佛家更簡單化。
就佛教講,小乘、大乘,大乘裡麵有各種係統,都是一步一步來。還有天台宗五十二位修行次等,修行成佛要經過五十二位,就是要經過五十二個等級。
那不是長途旅程嗎?都是修行的過程呀。
這些修行都是要純潔化我們的生命,用佛教的詞語講,修行的目的就是去無明。
純潔化生命就是把無明連根拔,這難得很。所以,成佛的一刹那要經過金剛斷。
儒家的講法輕鬆一點,意思一樣。儒家最重要講變化氣質,存天理,去人欲。
這個也不錯。說起來很輕鬆一句話,做起來不容易。變化氣質也就是純潔化我們的生命。
道家純潔化生命做什麼工夫呢?道家更簡單,更有趣味,不像佛教那麼嚴重化。
道家正麵是向往自然,自然的反麵就是造作。
道家講去造作。這是最簡單的說法,但做起來一樣難。
你能把造作去除得很乾淨嗎?把造作去除乾淨,使生命自然平淡,那難得很。
基督教怎麼講呢?基督教怎麼純潔化你的生命?
基督教講原罪,原罪是首出。
原罪從亞當、夏娃開始,這是神話的方式式,所以,傳教的牧師講一輩子也講不清原罪,不能了解原罪。
真正能把我們一生命中的毛病說得最清楚的是佛教,佛教說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