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是一個冷門專業。
我們也很少聽說從事考古的人,會成為大明星或者富豪,但是今天,給大家講一個跟“考古人”有關的故事。
八十多年前,一群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他們或從海外留學歸來,或從名牌大學畢業,卻在最炙熱的青春年華,放棄更為優越的生活。
選擇去人跡稀少的荒涼大漠裡,苦苦守候半個多世紀……
八十多年裡,他們做了一件對得起祖宗、對得起全天下炎黃子孫的大事……
1600多年前的一天,夕陽的餘暉正映照著西北大漠,一位叫樂僔的和尚行腳至此,他驀地抬頭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對麵的三危山金光萬道。
那一刻,他萬分篤定,眼前這盛景就是“佛光顯現”!
他在這裡開鑿了敦煌的第一個石窟,在此後整整一千年裡,無數的僧人、工匠彙集此地,硬生生在這寸草不生的沙漠之地,開鑿和繪製成一方璀璨瑰麗的“萬佛之國”!
然而,我們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座穿越千年而來的中華民族文化寶庫,曾經在近500年的時間裡無人管理、任人破壞偷盜,大量文物被洗劫一空!
到二十世紀初期,已經有很多洞窟被黃沙灌滿,壁畫和石像隨時會灰飛煙滅,莫高窟危在旦夕!
就在千年文明繼絕存亡之際。
一場冥冥之中的邂逅,開啟了一個人、一群人,一代代人,與這座“千年佛國”的相遇……
年輕油畫家常書鴻是其中的第一個。
那是1935年秋,在巴黎塞納河畔的舊書攤上,常書鴻翻到了一本圖冊,伯希和編著的《敦煌圖錄》。
書中的壁畫和石像,讓他震驚不已這些千年前的作品,與西方當時各流派的藝術相比,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高於其上!
佛祖溫潤含笑的嘴角,萬千細膩婉轉的線條,似乎畫冊的每一個方寸之間都藏著一個無比廣袤的神秘世界。
而這個世界,正是來自他的祖國,萬裡之外的中國敦煌。
當時,31歲的常書鴻在歐洲藝術界已經頗有名氣,可他從不知自己的祖國,竟有這樣一座藝術寶庫存在,他懺悔著責怪自己“數典忘祖、慚愧至極!”
隻一眼,便是千年。
而這一眼,竟是改變一切的機緣。
常書鴻的命運就此改變,萬裡之外莫高窟的命運,也將被改寫……
1936年,常書鴻不顧所有人的勸阻,隻身回到了戰火紛飛的祖國。
他要去敦煌,越快越好!
1943年3月,常書鴻冒著抗戰的炮火、穿過破碎的山河,艱難跋涉數月終於到達了敦煌。但當他真正走進莫高窟,才發現自己日思夜想的藝術聖地已經是一片狼藉,一層洞窟基本被流沙掩埋,滿窟的塑像傾倒垮塌,大量壁畫嚴重空鼓、大片脫落……
眼前的一切讓常書鴻無比痛心,他決定留下來。
以全部精力來守護敦煌!
1944年元旦,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成立,莫高窟近500年無人管理的曆史因常書鴻而徹底終結。
妻子帶著一雙兒女與他在敦煌團聚。他們脫下洋裝換上棉襖,住破廟、睡土炕、點煤燈、喝鹹水,冬天,屋裡冷得滴水成冰,一場大風過去,滿屋子裡厚厚一層黃沙,甚至連喝水,一家人得拎著筐去河裡打冰!
與他們多年在巴黎的優渥生活相比,這樣的艱難可想而知……
1945年,妻子終於忍受不了,留下了尚年幼的兒女逃離了敦煌,當常書鴻終於意識到妻子的出走,縱馬去追時早已經來不及,他在戈壁上墜馬昏厥,被人救回來才撿回一條命!
在子女的哭叫聲中,常書鴻默默地承受著失去妻子的痛苦,悲痛至極的他一個人站在莫高窟裡,看著《薩埵太子舍身飼虎圖》。
他想,薩埵太子可以奉獻自己的身體救活一隻奄奄一息的老虎,我為什麼不能舍棄一切侍奉藝術,侍奉這座偉大的民族寶庫呢?我如果為了個人的一些挫折與磨難就放棄責任而退卻的話,這個劫後餘生的藝術寶庫,很可能隨時再遭劫難。
他暗暗發誓不能走!不管有多少艱難險阻,都要與敦煌終生為伴。
為了守住敦煌,他四處“招兵買馬”,隻要遇到年輕人,他逢人便問“你願不願意來敦煌?”
他的召喚很快有了收獲,此後,一批又一批熱愛敦煌藝術的青年們在荒灘戈壁上紮下根來。為了帶領大家守護好敦煌,已經在西方美術界贏得榮譽的常書鴻乾脆放棄了個人的藝術創作。
他帶領著第一代莫高窟人,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幾乎是用雙手清除了數百年堆積在300個洞窟裡的積沙;他們給洞窟編號、測繪、照相、臨摹;他們不停地種樹,修建了一千多米的防沙牆……
有一位學國畫的大學生,名叫段文傑,他響應了常書鴻的號召,臨行前,因為牽掛家中妻子和孩子,他計劃著就是到敦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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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這一看,竟是九年後才見到妻兒,這一看,他把一生都許給了敦煌!
段文傑一放下行李就奔向洞窟。第一眼看到壁畫時,他又驚訝又感動一千多年前的畫工們,究竟是怎樣一筆筆地在這樣黑暗的洞窟裡創造出如此絢爛的萬佛世界?
從那以後,段文傑眼裡再沒了其他,唯有敦煌!
血氣方剛的他,跟越來越多來到敦煌的年輕人一起,拎著一個暖水瓶鑽進洞窟,借著鏡子和白紙反射的光,在陰冷黑暗的洞窟裡,整日整日地臨摹,從北魏的佛國,到隋唐的山水、人物、建築,衣袂飄舉、光影交錯……
我心歸處是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