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中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裡。
身著一襲新綠宮裝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她的身姿十分輕盈飄逸,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柔美的舞步仿佛如水淩波,纖盈的身姿舞出了如醉的嫵媚之態。
當真是動人至極。
飄飄灑灑的梨花花瓣一片片散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梨樹也為她的舞姿傾倒。
她並未穿上專門用作跳舞的輕盈的舞裙便能將這驚鴻舞跳得這般清揚婉兮柔美至極。
連帶著她身上所穿的繁瑣的宮裝也完全不像是累贅,反而是她舞姿的裝點,層層疊疊隨著她旋身折腰之間,仿佛一朵清雅的雪蓮,眼波流轉,儘態極妍。
一雙大而圓的鹿眼含情脈脈,仿佛麵前站著的是她的心上人,一張嬌小玉白的臉像是沾染上了桃花花瓣研輾成的胭脂,美極,媚極。
沒有樂曲相合,但是她的舞步就像是踩在人的心間一樣,叫人心向往之,心動不已。
而在此處翩然起舞之人正是安陵容。
與大周不一樣,在這大清女子所穿的鞋叫花盆底鞋,陵容雖然能夠極快適應穿著這鞋子走路,但是卻無法立刻就穿著這鞋子翩翩起舞。
所以這些日子她並未閒著,隻要不是下雨的日子,她每日都帶著菊清到這禦花園的邊角無人處練習。
從剛開始的不適應甚至還可能崴著腳,到如今駕輕就熟,加之用了息肌丸的緣故,她的體態越發輕盈。
一身本就白嫩的皮膚,更是盈如脂玉,清透白皙,她的舞也越發賞心悅目。
可是這還不夠,她曾經聽過教導她跳驚鴻舞的姑姑說過,她的舞姿雖美,但是她的眼裡沒有愛意,與尋常舞姬並無不同。
她雖然生了一副惹人憐愛的相貌,垂著眼睛怯生生的樣子也足夠惹人憐惜,但是這還不夠。
若是她隻想做一個出色的舞姬,她的舞已經足夠好了。
但是她不是舞姬,她跳的舞也不隻是好看,她更是為了取悅那個掌握著她所有榮辱乃至性命的男人。
所以光是舞好看不行,必須要有情,要是沒有情,她的舞跳得再好,姿態再嫵媚也隻像是個被提線的木偶,人若何能夠真正憐惜一個木偶。
可是那時安陵容嗓子壞了正急著複寵,哪聽得進去教導她的宮女的話,何況她對玄淩本就沒有感情,又怎麼能夠表現出情意來?
她也想過在腦子裡想著甄珩的樣子跳舞,可是當時她心中對甄珩的恨已經壓過了喜歡,更是表現不出那份情來。
實在達不到她也就不強求了,索性隻要她的姿態足夠嫵媚,眼神足夠勾人便能夠彌補“情”的不足。
其實玄淩也未必就需要她的這份情,自己的歌聲和所作的驚鴻舞都隻不過是玄淩用來回憶純元皇後的工具,何須要什麼情,隻需要足夠相像便夠了。
果然玄淩並不在意她所謂的“情”,隻要有那份“似”就行了。
而這一世安陵容還是打算利用純元來獲寵,但是她卻不再甘心成為一個寵物甚至一個玩物。
一舞畢,安陵容婷婷嫋嫋地立於菊清眼前,臉上連滴汗都沒有,要不是她麵粉如桃,還微微喘息,菊清真要以為自家小主是一尊玉人。
“小主跳得可真好,奴婢從未見過有小主跳得這般好的。”
菊清沒讀過什麼書,雖然滿心的震撼,但是不知該如何形容,隻能一直誇陵容跳得好看。
陵容接過菊清遞過來的帕子,溫柔地笑道“你是見識得太少了,其實我跳得並不算多好,外頭跳得比我好的人數不勝數。”
她擦了擦手,之後又把帕子還給菊清,然後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隨意道“我不過是自己跳著玩兒罷了,我如今也沒有什麼事,能夠跳舞使得自己心情愉悅也是好的。”
說著她的頭微微垂了下來,看上去滿懷憂愁的樣子,而她的身量本就單薄,這麼一來更顯得楚楚可憐。
菊清自然知道安陵容是因為什麼才這般難過,見著她這個樣子止不住地心疼,忙寬慰道“小主莫要憂心,您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以後呀……”安陵容垂著眸子淡淡道。
一陣涼風襲來,她單薄的身軀在涼風中更顯蕭瑟。
“小主,小主一定會有以後的!”菊清泫然欲泣,愈發心疼自己這位可憐的小主。
“你做什麼一副要哭的樣子?”陵容抬頭看見菊清要哭不哭的模樣,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我如今這樣子也挺好的,閒著沒事兒就自己刺刺繡,天氣好的時候就去串門子與姐姐們說說笑笑,若是她們都有事,我就自己尋一處僻靜的地方跳跳舞讓自己歡喜。”
“這樣的日子輕鬆愉快,若不是進了宮我怎麼可能過的上這樣舒坦的日子,就一直這樣,我便已經知足了。”
“可是小主,您這些日子受了多少冷遇,除了沈貴人她們,旁人都在背後議論您,連好多宮人都敢在背後嚼您的舌根,內務府送來的東西也是撿了最差的送來,就像您身上穿的都不是這兩年時興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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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清一邊細數著安陵容受到的不公待遇,一邊眼淚已經嘩啦啦地流下來了,越說越覺得自家小主真的是太慘了。
安陵容從菊清手裡又拿過帕子,仔細為她擦乾眼淚。
溫和地對她道“旁人說什麼我隻當沒聽見,吃穿用度什麼的也無需計較太多,有眉姐姐幫襯我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你可知我在家之時日子過得還不及如今的十分之一,能過上這樣好的日子,還能……”
她說著頓了頓,臉上帶了點小女兒家的嬌羞,“還能成為皇上的妃嬪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兒了。”
“奴婢自己來。”安陵容給菊清擦眼淚,叫菊清受寵若驚,隻是哪有讓小主伺候自己的道理?
她趕緊接過帕子自己擦乾眼淚。
“好了,你莫要為我傷心了,左右這輩子就這樣也挺好,雖然再也見不著皇上,可是一想到能與皇上同住在這座紫禁城裡,我心裡也是歡喜的。”
安陵容說著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綻放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
“可是小主……”菊清替安陵容鳴不平道“就是陛下才把小主害成如今這個樣子的。若不是陛下那樣……小主何至於如今還在被人嘲笑,連奴才都不把您放在……”
“住口!”安陵容笑意儘數斂去,隻餘一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