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夜色中,銀鈴般的輕笑響起,一位紅衣美人斜倚在樹枝上,一頭青絲鬆鬆挽了個斜髻,左手搭在膝蓋上,巧笑嫣然。
“這李相夷如此有眼無珠,我真是替葉美人不平。”
“他是很瞎,”葉灼冷冷道“但跟你沒有關係。”
“角麗譙,你給李相夷下碧茶之毒,還敢舞到我麵前。”
“你可知就算金鳶盟的儘數在此,也攔不住我取你性命。”
“葉美人彆著急動怒啊。”
角麗譙抬起右手,對月遮擋光線,目光落在自己鮮紅的指甲上,“如今對你來說,一切都要給李相夷活著讓路,我們之間這點小小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呢?”
葉灼眼神一凜。
“你有碧茶之毒的解藥。”
“素聞葉美人直覺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角麗譙雙手一拍,直起身來,嬌俏神色像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全然看不出她其實已經年過三十。
“我有碧茶解藥的線索,想與換葉美人換一樣東西。”
葉灼乾脆利落道“我不信你。”
“葉美人,我們倆同是天涯淪落人。”角麗譙眼眸微微一動,輕啟朱唇“以你的直覺,當能一眼看出,我說的是實話。”
她說著將手指繞上自己柔軟的發絲,“十年前我要尊上天下第一,你要李相夷天下第一,我們是天然的敵人。”
她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輕笑一聲,笑中透著蒼涼,狠辣,殘暴,怨毒,令人毛骨悚然。
“可如今,我已經倦了。”
“虞美人”角麗譙,雖然與武林第一美人喬婉娩並稱,但若論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當是角麗譙更勝一籌。
單論容貌姿色葉灼自己也不差,否則怎麼能常年占據天下第一花魁的位置,隻不過正道看不上這種狐媚妖嬈之美,硬要抬出一個清麗婉約的佳人蓋她一頭。
今夜是她第一次見傳說中的‘虞美人’,卻從其他途徑早已了解地大差不差。
比如角麗譙所練的內功心法叫‘畫皮’,也是一種傳自異域的奇特功法,會改變人的樣貌。功力越深,人長得越美,也越殘忍好殺。
這媚功惑人心神,所以武林人士前赴後繼甘願為她赴死,可在她眼裡這些人都是螻蟻,是她追笛飛聲路上的墊腳石。
又比如角麗譙才是金鳶盟事實上的掌權者。笛飛聲無心教務,追隨他的死士也全是武功高強的無腦之輩。角麗譙名為聖女,卻總攬著教中的決策權,甚至因為耗去太多時間而無暇精進武功。
不過她卻一手炸掉了自己費儘心血的金鳶盟,隻為了讓笛飛聲一無所有。
還有,角麗譙的美貌和殘忍其實並不足以讓她如此出名,她真正的魅力在工於心計。她武功一般,卻太知道怎麼利用美貌,或者說是利用男人,來布下一個又一個圈套。
李相夷的碧茶之毒是她下的,她騙雲彼丘說此藥有解,隻求阻止他與笛飛聲一戰。
她說自己這麼做是為了給笛飛聲捧來天下第一。
但其實她是嫉妒笛飛聲待李相夷與眾不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角麗譙跟她很像。
都是那種眼裡隻有一人、能為他生為他死卻一定要這個人來順自己的意、狠辣決絕又沒有道德底線的瘋子。
所以儘管她給李相夷下毒,讓葉灼異常惱火,但始終沒去殺她。
她跟角麗譙之間,竟然有笛飛聲與李相夷之間的那種,莫名其妙地惺惺相惜。
“我花了整整十年,為笛飛聲重建金鴛盟,尋觀音垂淚,破一百八十八牢救他的舊部,他看都不看一眼。”
“他要武林至尊、天下第一,我雙手奉上!卻仍然捂不熱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