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記得那信中的每個字。
“君愛江湖喧囂,愛武林至高。阿娩隻能緊緊跟隨其後,疲憊不堪。”
“君終如日光之芒,何其耀眼奪目,然誰人又可以一直仰視日光。”
“阿娩心倦,敬君卻無法再伴君同行,無法再愛君如故,以此信與君訣彆……”
他也曾想,若非是在那種情態下見到喬姑娘的分手信,他當如何呢?
會去挽留嗎?
李相夷一直以為自己將阿娩保護得很好——不必直麵江湖的波雲詭譎,隻需站在他身邊便能享受眾人的仰視,有大把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也從不乾涉阿娩的自由……雖然陪她的時間不夠多,但總是記得給她帶禮物,陪她舞劍,惹她不開心也知道主動去哄。
阿娩究竟為什麼會心倦呢?
李相夷想不明白,但是李蓮花明白。
自己太忽視她的感受,依著自己的喜好對她好。
聽她說話時常常心不在焉,記掛著江湖事,嘴上嗯啊敷衍。
喋喋不休地說自己得意的劍招、戰績、感興趣的事,卻不曾認真誇讚她。
在人群中總是阿娩的目光追隨自己,自己的目光卻鮮少落在她身上,總是放得極遠。
他沒有那麼愛喬姑娘,縱然表麵功夫做得再好,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尤其是,有紫衿作對比的情況下。
就像他也是喜歡了葉姑娘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自然會生出掌控欲的,會看不慣她生活作息橫加乾涉,也會好奇她兒時的事,她的家人,她的想法,她是如何變成今日的模樣——而李相夷連喬家究竟有幾口人都不太知道。
說到底,他對喬姑娘、紫衿和師兄都一樣,隻是單方麵覺得自己跟他們感情很好,但其實……他心底裡有一種藏得極深的輕視,連自己都不曾察覺。
他們的觀點太淺薄、太天真,他連反駁和爭論的興趣都沒有,所以隻能敷衍應和。
他以為旁人感覺不到。
但其實所有人都覺得跟他在一起不舒服。
所以連他自己也覺得李相夷不是良配,他甚至沒辦法控製這種傲慢。
其實喬姑娘或許是期待他去挽留的……可李相夷不會。
他心裡其實不太服氣,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光芒太甚以至灼傷心愛的姑娘。就算那信中說得委婉,不仍是埋怨他太享受萬人敬仰,忽視親近之人的感受嗎?
但李相夷是不會說委屈的。
他隻會堵著一口氣,端著驕傲祝福她——可能他也知道,自己表現得越大方,喬姑娘反而會越不好受。
嗬,被葉姑娘看見了,少不得一頓陰陽怪氣。
事實上,李相夷在這裡獨自喝悶酒發火,真的跟葉灼脫不了乾係。
今日他回自己寢居,看到這封信擺在桌上,讀罷第一反應便是去找阿娩——他相信這些定是負氣之詞,或許是上次沒有陪她姨母遊覽揚州,又或許是阻止紫衿給慕容家行方便並大發雷霆,總之他得解釋清楚,那案子確實危害甚大,相信阿娩一定能夠理解。
可是等他奔到阿娩院外時,卻撞見紫衿在裡頭跟阿娩說話。
“相夷他心裡當真有你嗎?”紫衿一甩袖子,“這流言都傳成什麼樣子!”
什麼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