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姐。”
香穗挎著籃子走到春妮跟前,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
春妮拉著香穗的手,轉頭往身後她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伸著頭往兩邊看了看。
見沒有其他人,迅速從袖口裡摸出半塊黑饃饃塞到了香穗的手裡。
春妮住在香穗家隔壁,她比香穗大兩歲,香穗小的時候,總喜歡跟在她身後跟她玩。
那時候,春妮家兄弟姐妹多,日子過得不好,香穗總是偷偷拿家裡的白饅頭給她吃。
如今春妮家中兄姊長大了,兄長去外麵幫閒,二姐在縣城員外老爺家做女使。
他們家兄姊能往家裡拿銅錢,用銅佃繳了稅,家中好歹能剩下不少糧食。
如今這樣的光景,她家比村裡其他人家好太多。
春妮給香穗的饃饃雖然是黑的,可是饃饃暄軟,是摻了許多精細白麵的。
香穗接了春妮的黑饃饃,往袖口裡塞了塞。
香穗知道這是春妮從嘴裡省下來給她的,她還是厚著臉皮收下了。
這饃饃裡摻了白麵,石頭吃了好克化。
香穗收了饃饃,輕聲對春妮說“謝謝春妮姐。”
春妮笑了笑,她眼睛一瞟,瞟到了香穗籃子裡的青麥苗,便收起來笑容。
香穗家是真的難過啊,可是她也幫不了太多。
她往香穗家院子裡看了一眼,一臉的憂愁,“香穗,剛才我坐在門口等你的時候,看到鄭婆子去了你家。”
“鄭婆子?”香穗不知道鄭婆子是誰。
春妮壓低了聲音“我二姐去徐員外家做事就是鄭婆子過來簽的契,我聽說鄭婆子還幫人家買人呢。”
春妮也是個不大的孩子,她可能也就是從大人那裡聽了一嘴,說得不是很清楚,可是香穗聽明白了。
他們家雖然這樣了,可是她娘自有她娘的驕傲,她娘是不會賣她的。
世道艱難,若是大戶人家願意要她去做女使,她倒是挺願意的。
春妮的二姐二妮在大戶人家做女使,每月都有月錢,能給家裡幫襯不少。
香穗正愁著這時節找不到吃食,若是她能去大戶人家幫工一個月也有幾百文的銅板。
這樣他們家就有了收入,存著銅板繳稅,以後少賣一些糧食,餘下的總夠她娘跟石頭吃。
這樣她家也會慢慢的好起來,香穗如此想著心兒怦怦亂跳,抓著竹籃子的兩手骨節泛白。
“謝謝春妮姐,我知道了,我先回去看看。”她內心有些激動,匆匆彆了春妮就往家跑。
李家的院子裡靜悄悄的,往年養的雞羊為了給她爹看病都賣光了。
香穗提著籃子往灶房去,將籃子放到灶房裡,就站在灶房門口偷聽堂屋裡的說話聲。
“李家娘子,二十兩已經不少了,程家在縣城裡小有積蓄,咱家姑娘去了程家,總歸是餓不著的。”
這個聲音蒼老沙啞,應該是春妮說的鄭婆子。
“嬸子,不是錢多錢少的事,我家那口子不在了,我不能賣兒賣女對不起他。日子再難,磕磕絆絆總能過下去的。”
馬氏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苦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老婆子聽說反王占了西北的兩個州府,如今開始招兵買馬,這是要跟朝廷長時間對著乾下去。
前線要打仗,兵士的吃喝哪裡來?還不是要收各種稅賦,你看看你家小子餓得一臉菜色,老婆子來了這麼久,他躺著都沒有動幾下。
有了錢,你們娘倆好歹能撐個幾年,姑娘也不至於餓著。
常家老太太是聽說你家姑娘八字好才找我來說說的,咱們偌大個玉田縣八字好的姑娘何其多,錯過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香穗聽得眉頭輕蹙,她八字好?她怎麼沒聽說過,怕不是這鄭婆子胡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