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依然那麼宏偉壯麗,隻是今日竟顯得有些冷清寂寥,全然不似往昔那般門庭若市、熱鬨非凡。似乎自從邁入這金秋時節,一股莫名的寒意便悄然襲來,不僅氣溫逐漸降低,就連這府內的氛圍也仿佛被這股涼意所籠罩,憑空增添了好幾絲冷峭之意。
平日裡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全然不見,隻餘幾人還在庭院中安坐,他們的身影在這清冷的秋風中倒顯得顯得有些蕭索與孤寂。
值此中秋佳節來臨之際,院子裡那棵參天大樹的枝葉已開始漸漸泛黃。微風拂過,一片片金黃的葉子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輕盈地飄落而下,紛紛揚揚、飄飄搖搖地灑落於大地之上。那落葉紛飛的景象倒是頗具詩意和美感,隻可惜此時此刻,涼亭中的幾人皆無暇欣賞這番美景,各自懷揣著心事,默默不語。
“殿下,今日陛下還是沒有見您嗎?”柴令武語氣有些焦灼,似乎終於嗅到了一些不妙的氣息。
一個胖子衣衫不整的癱坐在亭子裡,依靠著柱子苦笑“沒有,父皇已經好幾日不曾召見本王了,你說本王哪裡有錯呢?最近也不曾搞風搞雨,隻是出於孝心想在父皇麵前多儘儘孝道,怎麼如此之難?”
柴令武沒空理會魏王的傷感,隻是喃喃自語“禍事矣,禍事矣……”
一旁的杜楚客默不作聲,隻是沉默的吃著桌上的糕點,不曾說過一言。
房遺愛此時也在桌邊,有些擔憂的看著諸位友人,想著妻子吩咐的話,又不好說出口。
魏王此時倒還有些眼力,問道“遺愛為何吞吞吐吐,到底有什麼建議要說?隻管說來,你從小就藏不住心事,此時也莫要給我們表演城府了,你沒那東西。”
相比於其他二人,房遺愛才是和李泰從小一起長起來的,二人的感情要說起來,真的不一般。
隻見那房遺愛的麵色微微泛紅,猶如熟螃蟹一般,他嘴唇囁嚅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結結巴巴地開了口“今個兒我過來的時候啊,出門的時候竟被高陽給喊住了!她一臉嚴肅地跟我說,叫我這陣子彆再和你們有什麼往來!以後也莫要有什麼糾葛。
我當時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頭那是一百個不服氣呀!隻是我不好與他一般計較,趁著她打麻將的時候,我瞅準時機,翻過院牆就跑出來了。可我這一路上都在琢磨,實在是想不通她為啥要這麼乾,好好的乾嘛非要離間咱們這幾個好朋友之間的感情呢?所以,我這不就火急火燎地趕來找阿泰你了嘛,就是想問問清楚,這裡麵究竟是咋回事兒喲?”
柴令武此時也不再鄙薄房遺愛,反而從眼底閃現出一絲羨慕,仿佛在感歎為什麼沒有人在一旁規勸我呢?若是我也早早切割,隻怕就不會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了!
魏王苦笑著說道“高陽也如此說麼?想不到最沒腦子的高陽都如此看待本王,看來本王真是已經無望了。房二,你不如還是聽聽你妻子的話,回去吧,她並無離間你我的意思,隻是對你有回護之意而已。走吧,彆讓她為難了,弄得僵了,以後我們兄妹以後不好見麵。”
房遺愛欲言又止,他總是覺得魏王沒有妻子說的那麼不堪,難道朋友相處,隻能以利益為先嗎?那多不爽利,人生如此也太無趣了!
隻是不等他開口,就被魏王站起身把他往外推去,他有些擔憂的說道“阿泰,你不用如此的,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如此首鼠兩端,有我在,還能為你出出主意,再不濟我也有一身武力……”
魏王此時卻換上一副譏誚麵孔“就你還為我出主意?快省省心吧,你能把自己照顧明白我就謝天謝地了,不要再摻和我的事了,你不是那塊料,快回去哄媳婦去吧!”
話一說完,他毫不猶豫地將院門重重關上,那砰然作響的關門聲仿佛在宣告著什麼。而被關在門外的房遺愛,則不停地用力拍打院門,一下又一下,聲音急促而沉重,但屋內之人的心卻如同鐵石一般堅硬,任憑這敲門聲如何激烈,都未曾有絲毫動搖。
此時,屋內傳出了一陣涼薄的笑聲,那笑聲中充滿了譏諷和不屑。“哼,你這家夥文不成、武不就的,還妄想求個從龍之功?真是癡人說夢!”儘管嘴上這般說著,可那張臉上卻不知何時已有淚光隱隱閃現。沉默片刻,李泰口中默默地念叨著“走吧,走吧,走脫一個算一個,哥哥我從來不拖累朋友……”那喃喃自語的聲音中,分明帶著一絲釋懷與癲狂。
待房遺愛不再拍門,仿佛遠去之後,李泰才擦掉臉上的無用之物,默默走回涼亭。
柴令武有些質疑“魏王殿下,就這麼放他走了?須知老宰相留下的人脈……”
李泰揮揮手,滿不在意的說道“房相遺留下的資源都在房遺直手中,遺愛他有個屁的人脈,留他在此隻會影響我們的大計,於事無補,不若早早將他剔除出去,免得影響了計劃。”
聽到魏王殿下說到計劃,杜楚客的手哆嗦了一下,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嘴裡卻說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話“殿下不妨再三思一下,眼下情況未必有那麼壞,如果真的做了,就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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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令武卻毫不在乎的說道“陛下做的,殿下為什麼做不得?以我觀之,這大唐的皇位就得去玄武門上走一遭,要不還顯的這皇位坐的不自在哩。”
杜楚客暗道這是什麼屁話,誰家朝代更替,以政變作為永例。況且還拾人牙慧,沒有創意。人家玄武門,你也玄武門,怎地?你是沒有腦子規劃屬於魏王特色風格的政變?隻會照抄前人的智慧,讓人不齒。
杜楚客緩緩說道“我以為不妥,咱們手裡一個兵將也無,拿頭去碰嗎?就靠著幾百家丁能辦的了太子的東宮六率?我覺的你實在有些異想天開,不如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你就會說這兩句,問你計較什麼,你又一無所出,隻會說些屁話,若是覺得兵諫不行,你倒是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出來?“
柴令武得詰問讓杜楚客又陷入了沉默,他又能有什麼辦法?他們這一代人對李世民的恐懼或者說高山仰止是滲入骨髓之中的。他一想到要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搞風搞雨,就忍不住的哆嗦,還想個辦法?想個屁,他此刻隻想脫身。
沉默了半晌,杜楚客才有些猶豫的說道“不如再等等,等陛下歸去之後,再行計較?”
柴令武臉上充滿了嘲諷“等到那時,李承乾順利繼位再發動嗎?到時候就不是奪嫡了,而是造反呀,杜兄!”
杜楚客聽到造反這個字眼也有些無力,回道“玄武門上走一遭,難道就不是造反了?或許罪名輕一些,你我能留個全屍,不至於被當場剁成肉餡?”
柴令武有些憤怒“你怎可如此長他人誌氣?難道我等就一定會輸嗎?所謂成王敗寇,贏了就通吃一切,輸了就此了賬罷了。你連拚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嗎?我覺得你還不如那房二傻子,最起碼人家有事真敢上!”
見二人語氣越說越不對,魏王收拾一下心情,上前勸和“行了,不用再說了,計劃先安排著,用不用到時再說,杜兄老成持重,所顧慮的事情本王也能理解,隻是二位莫要再爭吵了,如此自亂陣腳,豈不是讓人笑話?”
柴令武其實也有些膽寒,隻是自小好勇鬥狠慣了,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懦弱,在這裡借著指責彆人的機會,給自己心理暗示罷了。聽聞到魏王殿下也猶豫不定,反而鬆了一口氣,於是說道“殿下,那當務之急,咱們要做些什麼?”
李泰想了想,說道“今日,曲江池那裡不是有世家集會嗎?你我三人不妨去拜訪一下,說不得世家那裡還有一些機會,他們在朝中嘍囉眾多,手裡也有不少私兵。說不定能有些助力。”
柴令武鄙夷的說道“靠他們?老的油滑的要死,小的不成樣子。一個個牆頭草隨風飄,見利忘義,目光短淺,在下實是羞於為伍。”
魏王無奈的說道“柴兄,你太偏頗了,爛船還有三斤釘,世家的能力不顯山露水,不代表他們真的毫無能量。若是能統合起來,怕是我大唐也要抖上一抖。”
柴令武還是懷疑“就那樣一盤散沙的樣子,殿下能統合起來?”
“總要試上一試,萬一呢?世家裡總有那不長眼的,想要從龍之功的人,一切都不好說!”
“好吧,我與杜兄就陪殿下走一遭,你說呢?杜兄?”
杜楚客其實一點也不想去,他此刻隻想像房遺愛一般脫身,隻是還未等他找到借口,就被柴令武搭著肩膀拖走了。
路上還在不停地說著“家裡今日好像有個小妾要生產,你看我是不是要先回去安頓一番?”
“誒!莫急,孩子沒你在還能待著不出來?你就彆湊熱鬨了,萬一生出來不像你,豈不是憑空煩心?不如與我等散散心去吧……”
“豎子!”
“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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