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侖派主峰西王峰的東側,有一處比西王峰還要高聳陡峭許多的側峰,名曰入雲峰,因其高聳入雲,沒入雲海而得名,峰頂有一入雲台,是門派中舉辦祭祀天神的典禮以及掌門拜舉之禮的地方,平日裡沒有什麼用處,成了門派弟子們練功比武,夜裡觀星賞月的勝地。
昆侖派中有一項修行項目,就是從入雲峰底徒手爬上入雲台,不許使用仙術,若沒有修煉過幾年,還真無法堅持到峰頂,杜瑤光是同齡弟子中第一個做到的。
入雲台的正中,立著一尊九天玄女的雕像,眉眼間有幾分威嚴,神聖不可侵犯,而杜瑤光一襲白衣站在雕像下,時而打量著九天玄女的尊榮,時而觀賞漫天的星辰,時而輕撫手中的箜篌。
她彈箜篌純屬就是個人愛好,自她拜入昆侖之後,每日就是練功,她比同齡弟子勤奮的多,也是他們之中天賦最高的,自然也是最優秀的,頗得師父玄虛和玄慈喜愛。
所以杜瑤光沒有時間去鑽研琴藝,隻得空閒時候彈一彈,這把箜篌,還是幼時她有一次在思返穀下見了那不知名的昆侖女神,手中拿著箜篌,心下好奇,沒過幾天,玄慈就送了她這把碧玉雕成的箜篌,她對杜瑤光說,心下煩悶,無從可解之時,便對著琴控訴吧。
杜瑤光的潔白衣角逶地,衣袖在夜風中輕舞如婆娑月影,如縹緲的月下仙子,和麵前那沉寂的石像相比,仿佛她才是天上飄下的神女。
她沒有學過一日箜篌,但是她卻懂得如何讓琴音傾訴自己的心境,這門手藝仿佛她天生就會,彈出的曲子,也是意外地能夠引人靜賞。
玄慈從階梯處上來,遠遠便聽到了杜瑤光的琴音,琴音中彌漫著她複雜的心事,有焦躁,有沉悶,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
杜瑤光思慮之時,也聽到了玄慈刻意放慢不想打擾到她的腳步,她隨手結束了這首曲子,回身微微屈膝道“師父。”
玄慈如母親般打量著杜瑤光的臉,臉色已不似剛從戊虛國回來時那樣沒有血色,道“孩子,你已是一派之首,不必再像以前一樣行師徒之禮了。”
她伸手摸著杜瑤光的脈搏,內傷已痊愈,手腕上的外傷也已愈合,沒有留下傷疤,玄慈欣慰道“多虧了那人參,驅走了你身體裡的寒氣,若非如此,可能還要再養些時日。”
玄慈曾問過人參是從何處得來的,戊虛國那荒蕪之地,應不會再長出這等靈藥,可是懷隱和杜瑤光都不甚清楚。
“有人疼你,師父很高興。”
杜瑤光聽聞此言,有一瞬間的失神,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行事從不按常理的不羈男子,黑金長衫,劍眉星目,氣度不凡,和她從小接觸交集的仙門中人一點都不一樣,有一種令人想一探究竟的魅力,但杜瑤光隱約覺得這種魅力十分危險。
她轉念向玄慈道“師父,瑤光有一事不解,請師父給予指引。”
玄慈眼中露出和藹,瞧著杜瑤光。
“若有一人,平日所交集的都是窮凶極惡之人,那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物以類聚,那自然是惡人了。”玄慈道。
“那若有一人,在他人危難關頭,從不吝嗇出手相助,哪怕這樣會損害到自己的權益呢?”杜瑤光抬起明眸,期盼著玄慈的答案。
“舍己為人,不計回報,那自然是正義之士了。”
“那如果這兩樣特征,全包含在一個人身上呢?”
“這……”玄慈一頓,望著杜瑤光透著求解之心的目光,她當下便懂了,那棵貴重的人參,恐怕就是這麼得來的吧。
玄慈也不點破,娓娓道“那此人便是一個墮落的好人,他的心中存有光明,但卻因為生存所迫,不得不去行那有悖正道的惡事,如若經年累月置身於黑暗,仍未拋卻心中的光明,那他的心可是要和那剛硬又明亮的金剛石一般,連許多仙門中人,都比不上他。”
聽到師父對那人給予了如此之高的評價,杜瑤光心中長長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小薇,這個人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把他從汙濁黑暗之中拉出來。”玄慈突然開口叫了杜瑤光還未拜入師門之時的本名。
杜瑤光突然麵頰一紅,看著師父認可的目光,她竟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師父猜的一乾二淨。
拜入昆侖之時,玄虛為她取名瑤光,取自北鬥第七星搖光,又名破軍星。
搖光星位於北鬥鬥柄,鬥柄如劍,所以她應是一柄純粹鋒利的劍,鋒刃所指,無往不利,是人界仙道的希望。
玄虛和玄慈,將她視如己出,傾囊相授,嚴厲教導,不願讓任何雜念擾她道心。
所以自拜入師門以來,杜瑤光的認知中,善惡分明,黑白相間,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她的原則明確且不可打破,惡人便是惡人,定當剿滅,好人就是好人,值得拯救。
她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錯,若是多了些比純粹的善惡更多的評判標準,她的劍會變慢,除惡的決心也會被擾亂,她的果敢剛絕,比一些男弟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玄虛曾大大讚賞過她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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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一個人意外闖入了她的世界,如驚鴻過隙,一劍劃開了純粹的黑白,投入了許多其他的色彩。
幸好玄慈肯定了他,說他是值得救贖的,否則,杜瑤光會自責,嫌棄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純粹。
雍州府的傍晚,不似禦龍關和桂林郡那樣無聊,等鬨市的燈籠明亮地掛上街頭,小販和賣藝藝人們迎來了他們一天的營業中的第二個高潮。
淩珊和顧雲清自然是不願錯過這樣的熱鬨,湊到薑流麵前讓他帶他們出去逛夜市,薑流自然也不抵觸這種大城市的熱鬨,在西北悶慣了,換換心情也挺好。
薑流等淩珊歡天喜地地跑出客棧,將白日裴禦給他的錢袋塞到了顧雲清的手上。
“薑大哥,這是……”顧雲清撓頭,他們倆不是從不放心自己管錢麼?
“你爹有沒有教過你,惹女孩子生氣了該怎麼做?”薑流笑問道。
“有啊,自然是去打幾隻野豬和山雞,請她吃肉,哄她開心。”顧雲清答道。
薑流用下巴指了指外麵的街道,說“去吧,現在滿街都是現成的豬肉和雞肉。”
“哦!謝謝薑大哥!”顧雲清心領神會,拿了錢袋去找淩珊去了。
薑流支走了兩個小年輕,倒不是他想獨處,早些時候他收到了肖萬遊的傳信,說是得到了不少消息,書信怕有誤,他要親自來稟告。
薑流尋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城隍廟,飛上了廟頂,此刻百姓都在逛夜市,這裡倒是沒什麼人。
不多時,肖萬遊便找到了薑焱淩,如一道鬼魅黑影落到他身前。肖萬遊的輕功又更加精進了。
“教主。”肖萬遊拱手。
“說吧老肖,什麼事非要你親自跑一趟。”薑焱淩收起和兩個年輕人一起時的閒散樣子,擺出教主的威嚴。
“教主,此次獲得消息頗多,且耐心聽屬下稟告。”肖萬遊微微鞠躬,道“教主所需要的至陽寶物,張老三已然尋到了另一個,便是當朝太後曲沄楓隨身佩戴的赤田暖玉。”肖萬遊曾經把皇宮當成自家般隨意出入,對皇族毫無敬畏,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