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漁自從安慰劍蘿那一晚後,幾日以來一直都渾渾噩噩的,就好似心裡有一塊東西被人掏了去,精神不振,甚是空虛。
他第一次經曆這種感覺,明明心裡有記掛的事情,但是又怎麼都提不起興致,就像把自己一枚最珍重的寶貝送與了人,對方卻沒有給他分毫的回應,就這麼冷冰冰地牽掛著,扯得這顆心都冰涼。
當他看向劍蘿路過的身影的時候,這種冰冷的感覺在心底會更加顯著,並逐漸擴散開來,冰得他渾身上下都是冷冷的。
滿屋子的大紅燈籠和彩帶提醒著他,為什麼劍蘿對他比之前還要冷漠,甚至於想要回避忽視他,他不明白,難道,是自己突然就把心底最珍重的東西塞給了她,嚇著她了嗎?
還好,他隻是新郎的賓客而已,他可以選擇整日悶在房間裡,等劍蘿和他的二師兄成婚,吃完熱熱鬨鬨的喜酒,便和唐長老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
他騙自己要祝他們幸福,卻在心底默念完這幾個字後更加的擰巴難過,每深吸一口氣,都會扯著他縮成一團的心。
子漁有些不願定義這種情感,但是心緒不會騙人,他看見劍蘿在樓下和二師兄表麵上打情罵俏,把二師兄玩弄在鼓掌間的時候他會難過;劍蘿和賓客們熱情地打招呼,然後假裝沒看見他時他也會難過。堂堂神族的皇子,卻被一個半魔血脈的女子牽動著喜怒哀樂,他有時會嘲笑自己,但是無論如何都騙不了自己。
他快要十六歲了,多少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卻令他沒想到,這一次猝不及防的初開,竟是對一個永遠也不會留戀自己的人。
子漁終究是沒忍住,他有一次見阿蘿搬著幾張桌子從門外進店,桌子堆得很高,快擋住她視線了,雖然這點體力活對她來說是小意思,但子漁還是擋在了她麵前,伸手想接過阿蘿手上的重物。
兩人的眼神,在桌腿的縫隙中悄然觸碰,子漁鼓起勇氣將目光中的心緒投向她,然而她的眼神隻明朗了那麼一刻,便急忙挪開,連帶著人都要繞開他離去。
“小師弟,這種粗活交給我就行了,來阿蘿,你歇會兒。”二師兄子能熱情地上來接過了堆疊的桌子,粗心的他完全沒發現自己小師弟和自己未婚妻的眼神交流。
這一次嘗試,讓他清楚了劍蘿的躲閃和對他一腔熱情的抵觸,他便再也不敢去表達了。
過了幾日,便到了二人成婚的日子。
唐長老雖對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子十分不滿意,半路還俗成親,但酒館裡喜慶的氣氛都烘托到這一步了,他也勉為其難地坐上高堂的位置,微笑著接受這對新人的參拜。
子漁整整一天都是恍惚的,他看著行禮拜的二師兄和劍蘿,他們臉上的笑容洋溢著不加約束的喜悅,不論劍蘿是真的開心還是裝的,總之,她這輩子都不會這樣對自己笑吧,子漁卑微地想到。
不論是二師兄還是誰,都隻是劍蘿借來強行頂替掉她對薑焱淩的情感的祭品而已。
宴席從中午擺到晚上,晚上請來的據說是劍蘿在本地的朋友,一個個五大三粗,麵目凶惡的,劍蘿在他們之間端著酒杯周旋,好一個氣派的女主人的樣子。
這幫人長得真醜。子漁想到,小時候海族皇宮裡舉辦宴席的時候,長老朝臣們可都喜歡圍著自己,誇自己長得好看呢,這此時他心裡有些不忿。
他不聽師兄們和唐長老的勸,端起酒杯竟喝起酒來,他覺得自己堂堂海族皇室血脈,應該沒有那麼容易被凡人的酒灌醉。
一連幾日悶悶不樂,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特地給自己找不痛快,便任由他去了,子漁到最後甚至端起酒壇子暢飲,他在千刃峰上,見薑焱淩就是這樣喝的,看起來好不痛快,他便也學著照做,時不時還朝著劍蘿那瞥一眼。
忘了喝了多少壇,耳邊的奏樂和眼前的師兄長老們都變得模糊了,漸漸地,他們也趴下了,他好像看見劍蘿隨著伴奏在桌子上起舞,好美,婀娜多姿,纖細的四肢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如微風中搖曳的柳樹。
那些五大三粗的笑聲令他十分的厭惡,好像劍蘿是供他們取樂的玩物似的。
正閉眼皺眉間他聞到一股香氣,隨之而來是更加疲軟的脫力感。他看見劍蘿朝自己走來,嘗試著抬起頭來,發現劍蘿眼神所及之處,正是自己。
你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看著劍蘿鄭重其事的樣子,他想道。
劍蘿看了看趴了一桌的唐長老和他的徒弟們,朝那幾個大漢招手示意,那些人過來試探了下他們會不會醒過來,隨後便拖著進了廚房。
子漁心中大驚!唐長老他們是出家人,根本沒有喝酒,怎會醉的不省人事?劍蘿脖子上那塊吊墜上的綠色寶石又是怎麼回事?!為何越靠近子漁,他就越沒有力氣?
“綠睛石果然是海族的克星。”劍蘿看著他惶恐的樣子,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