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昆侖派眾人,見這漫天的風雪不知何種原因突然弱了下去,本來稍稍涉身其中就會感到渾身刺骨之痛,這時全然沒了銳氣,變成一片片普通的雪花,拂過眾人的麵頰。
結界的源頭突然消失了。
那座潔白的雪山再次清晰地映入眾人眼前,玄慈長老率先衝進了風中,然後是大師兄懷年,他們是最為擔心杜瑤光安危之人,除了懷年,其餘大部分都是青玉閣弟子,想要第一個衝上山去搭救掌門。
玄慈剛踏上沉淵穀上的白石廊道幾步,就看見天邊遠遠飛過來兩個人影。
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於絕境中緊緊相擁,玄慈看清兩人之後,從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麵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掌門人?!”
“看!還有薑師弟!”
“太好了,他們都沒事!”懷隱和瑤歆等青玉閣弟子們呼喊道。
隻不過,兩人都快要落地了,居然沒有任何要減速的征兆,就像兩隻斷翅的鳥,任由自己下墜,摔得粉身碎骨。
玄慈麵上的微笑漸漸散去,又變成警惕的焦急,他們兩人還是凡人之軀,這樣直直摔下來,兩條命也抗不下來的。
她急忙運功飛起,聚集周圍流動的風之靈力,形成一道向上托舉的氣流,但由於事發突然,出手慢了幾分,氣流化解了兩人下墜力量的七成。
從玉雪峰頂到西王峰後山青玉閣直線距離少說百丈,即便隻剩三成力道,也足夠令一個凡人筋斷骨折而亡了。
玄慈驚心動魄看著依舊下墜的兩人,意外地發現,薑流居然把杜瑤光整個人護在懷裡,用肉身為護,當做她的肉墊。
隨著一聲土地與石料崩開碎裂的聲音,兩人重重砸在眾人麵前,眾弟子一陣驚呼,前排的青玉閣弟子們嚇得麵如白紙,平日與薑流關係交好的懷隱瑤歆,更是嚇得失了神,瑤歆連眼淚都嚇出來了。
玄慈驚魂未定,趕到兩人麵前,秉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想法,她定睛朝坑中看去,發現灰塵之中的人,居然還在動。
她嘴唇打了一下顫,又往前一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掌門……?”她喚道。
“師父?師父!杜瑤光!”薑流努力呼喚著失去意識的杜瑤光,對方沒有反應,急的他直呼大名。
他剛才半空中發現她傷勢過重暈了過去,自己用仙法又用不順手,無法禦劍帶兩個人,隻好用肉身為盾,將杜瑤光整個人護在懷裡,若不是體質特異,恐怕他已經一命嗚呼了。
弟子長老們都驚呆了。
這人從百丈高的高空墜下來居然什麼事也沒有?
雖然薑流看上去並無大礙,但杜瑤光渾身是血,十分駭人,幾乎看不出來是否生還,靜靜躺在薑流懷裡,全然沒有意識。
玄慈衝上前去,把了一下杜瑤光的脈搏,嚇得臉色鐵青,急忙道“快!快抱她回青玉閣!去取來玄天異果!”
玄天異果乃玄慈煉製的昆侖派療傷聖藥,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哪怕到了鬼門關也能拉回來,但栽培條件苛刻,玄慈畢生隻收過四枚玄天異果,可見杜瑤光傷勢何等險峻,但總歸是有法可醫。
薑流剛摔得重,肩背劇痛,但杜瑤光傷勢耽擱不得,咬牙切齒從坑中站起,轉身奔向青玉閣的方向。
半路上懷年想搶上來看一下杜瑤光的傷勢,被薑流一側肩撞開,仿佛懷裡的杜瑤光是他獨有的寶貝,誰也搶不走似的。
昔日一塵不染如白玉般的絕世美人兒,現在躺在他懷裡奄奄一息。
薑流抱著杜瑤光一路奔走,周圍一圈都是關心掌門人的弟子們,緊跟著不願離去。
杜瑤光不知昏迷了多少日,在她沉睡的時候,興許是心思繁雜沉重的原因,總是會做各種各樣的夢,夢見妖獸,夢見死去的師父,夢見那個高高坐在千刃峰的王座上,不可一世,無人能敵的魔頭。
那是她此生都難以跨過去的大山啊。
在她強大的時候,她可以用冷若冰霜來掩飾自己的擔憂和弱點,但是在她身受重傷的時候,這些恐懼會見縫插針,刺入她脆弱的神經。
龐然巨物般的不周山,遮天蔽日的黑暗,黑暗中坐在王座上的魔頭,即便一動不動,也釋放著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的威壓,杜瑤光渾身冰涼,幾乎就要向這恐懼俯首認輸了。
但是,她怎能向他屈服?
她攥緊了拳頭,即便手上連劍都沒有,她也要赤手空拳與那魔頭拚命。
就是這樣一股絕境之中也能崛起的倔強,杜瑤光醒了過來,宛如從噩夢中驚醒,突然從床上坐起。
她聞到房間裡一股藥味兒,其中一股正是她十分熟悉的蒙木葉子獨有的苦味兒,她恍惚之中轉頭看去,薑流一身藍白衣衫,正拿著一碗藥,驚奇地看著她。
“師父?!”薑流下意識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