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從太祖皇帝開始,就有一條鐵律即便是天子,也不能阻止禦史直言上諫。
李隆澤端坐於龍椅之上,他目光如炬,俯瞰著殿下群臣。
“關於興遠侯世子薛元初承襲爵位一事,太後與朕已經商議過了。念及興遠侯薛勇淮多年來為朝廷立下的汗馬功勞,朕與太後才決定給予恩賞。”
禦史大夫範階,年近七十,長須早已花白,但雙目炯炯有神,顯得精神奕奕。
他曆來以直言敢諫著稱,即便是先帝在位時,也曾不懼龍顏,駁斥過與朝廷律法相悖的聖旨。
範階出列,聲音洪亮而堅定“陛下,曆代興遠侯能夠承襲爵位,皆因他們為國建功立業,這才獲得朝廷的恩賞。”
“想當年,興遠侯薛勇淮年少時便出兵鎮守西關,立下赫赫戰功,才未降一等承襲爵位。”
“如今世子薛元初,論文,不過是個舉人出身;論武,也未在軍中效力。陛下與太後對侯府的榮寵已讓整個京城為之側目,臣懇請陛下與太後收回對薛元初承襲一等侯爵的旨意。”
李隆澤聽後,心中暗自欣賞。
其實,他對於薛府的隆寵,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母後陸鳳清的影響。
大周朝以仁孝治天下,因此他對於母後的提議往往難以拒絕。
其實心裡也認同範階的諫言在理。
太後陸鳳清優雅地端坐在龍椅之側的華麗鳳座上,下巴微微上揚,儘顯其雍容華貴之態。
她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悅,語氣中透露著威嚴,“範禦史,你所說的,豈不是在暗示哀家乾預朝政,偏向外戚?”
範階這位曆經三朝的老臣,麵對太後的質問,神色不變,毫無懼色。
他恭敬地向太後行禮,回答道“自太祖皇帝立下規矩,後宮不得乾政。太後若隻是以家族之禮特彆照顧薛府,那昨日司禮監的陳錦公公所宣布的加封官職誥命,便已是特彆的恩賜。”
“此刻又要賜薛元初承襲一等侯爵之位,這恐怕不妥。請太後不要因私情過重,而假借孝道之名裹挾陛下。”
這番直言不諱的話顯然觸怒了陸鳳清,她猛地一拍鳳椅的扶手,聲音帶著慍怒“好你個範階,彆以為你仗著是三朝元老,就可以不把哀家放在眼裡!”
範階卻是不退反進,言辭更加犀利“老臣絕非眼中無太後,恰恰相反,正因為敬重太後您鳳儀天下的威嚴,才更加擔心世人的議論。”
“若百年之後,史書上記載太後公私不分、任人唯親、無視國法,那才是真正損害了太後的名聲。”
陸鳳清聞言,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範禦史真是口才了得,難怪人們都說,禦史手中的筆,連死人都能寫活了。”
一旁的皇帝李隆澤依舊保持著沉默,他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讓人難以揣摩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洪映蓉和薛元初站在祭台一角,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前方的爭論。
儘管昨日陳錦公公已向他們透露了禦史台對侯府的不滿,但眼前範階禦史與太後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仍讓他們感到難以置信。
洪映蓉恍然大悟,前世禦史台曾出言反對薛元初無功襲爵,當時的場麵竟然如此激烈。
但回想當時陛下隻是將襲爵之事推遲了三年,待守孝期滿後薛元初便可不降級承襲,可見陛下也並沒有全然接受範階的奏請。
隻怕其中也有太後的再三斡旋。
洪映蓉微微側身,下意識目光掃過禦道兩側的百官。
這一看,她驚訝地發現,不少人對禦史範階投以欽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