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太後居住的慈安宮。
陸鳳清剛從太廟乘鸞駕歸來,沐浴過後,坐在妝台前,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手指輕輕撫過眼角的細紋。
“常保,你今天看興遠侯老夫人?”陸鳳清輕聲問道,“她眼角的細紋與哀家相比,是不是要少許多?”
常保是慈安宮的首領太監,心靈手巧,尤其擅長梳理發髻。
這會兒他正用一把琉璃玳瑁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著陸鳳清剛剛沐浴過的長發。
“老夫人怎能與太後您相提並論?”常保輕聲回應,“奴婢雖然站得遠,但看過去,她的風華遠不及太後娘娘的鳳儀萬千。”
陸鳳清微微歎了口氣,“洪映蓉隻比哀家小四歲,但看上去要年輕許多,頭發還是那般烏黑油亮。終究還是侯府的煩心事少,人也能顯得年輕。”
常保默默聽著,手卻不停,他趁陸鳳清不留意,輕巧地將她後頸處的一小撮白發梳進了黑發之中,巧妙地遮掩了起來。
“太後您可是為陛下穩穩地守著這江山呢。奴婢還記得陛下初登大寶時,是太後您為陛下遮風擋雨,防備著那些虎視眈眈的藩王。陛下大婚親政後,又是娘娘在朝堂上巧妙周旋,穩定群臣之心。今日的太平盛世,太後您功不可沒呢。”
“瞧你說的,哀家哪有這麼厲害。”陸鳳清嘴角微揚,語氣淡然,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心底的得意卻難以掩飾。
常保熟練地挽起發髻,接口道“隻是陛下到了而立之年,也有了好幾位皇子,恐怕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太後您言聽計從了。”
陸鳳清將雙手浸入宮女遞來的玫瑰梔子水中,她的手指在水中輕輕攪動,然後拿起雲錦帕子細致擦拭。
“今日我將那龍紋禦杖賜予洪氏,你猜陛下是喜是怒?”
“這個嘛,奴婢可就不敢妄自揣測了。畢竟知子莫若母,太後您心如明鏡,自然比奴婢看得更透徹。”
陸鳳清對著鏡子,端詳著那精心梳理的牡丹飛仙髻,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明與深邃。
此時,慈安宮內,掌事姑姑輕盈地步入內堂,恭敬稟報“啟稟太後,司禮監陳錦公公求見。”
常保停下手中的琉璃玳瑁梳子,那梳子還被他翹起的蘭花指輕輕捏著。
“哦?他來這能有何事?”
太後對此並不見怪,淡然說道“讓他進殿。”
話音剛落,陳錦雙手托著一柄翡翠如意雲紋手杖緩緩進入。
他向太後行禮後,陳述來意“今日太後賜予興遠侯老夫人的龍紋禦杖,陛下回宮後便即刻命內務府重新打造了。”
“新杖製成至少需半月之久。陛下特命奴婢從庫房內找了這柄翡翠如意雲紋手杖,以供太後在此期間使用。請太後過目,若是不合心意,奴婢即刻前往庫房更換。”
陸鳳清隨意一瞥,並未細究,便說道“這是世宗陛下賜給撫育他的壽懿皇太妃的手杖,自然是無上佳品。”
言罷,她示意常保接過手杖,然後目光落在陳錦身上。
這一瞥,竟讓她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賞之色。
這陳錦平日裡,總是在皇上的乾清殿與司禮監之間兩頭跑。
陸鳳清還真是第一次這樣仔細打量,發現他五官眉目確實出眾,即便是與世家子弟相比也毫不遜色。
在皇宮內,太監們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倘若長相不佳或口齒不清,便隻能被分配到洗馬所或雜事房。
陳錦能如此迅速得到皇帝的賞識,看來並非偶然。
“滿宮裡都說新上任的秉筆太監陳公公寫的一手好青辭,入宮前可是讀過書?怎麼就進了內庭侍奉?”陸鳳清好奇地問道。
陳錦微低著頭,雙手恭敬地垂於身前,聲音謙卑,三分真七分假的回話道“奴婢幼時因邊關戰亂與家人失散,被拐子帶到了京城。原本被賣到京郊一家富戶作為養子,有幸讀了幾年書。”
“後來那家夫婦自己生養了親生兒子,就把我趕了出來,當時年少實在沒有能謀生的活法,為了一口吃的,就進了宮。”
陸鳳清一聽,搖頭歎息“那家人真是目光短淺,若再培養你幾年,考取功名,何愁沒有榮華富貴?”
陳錦微微一笑,露出謙遜的神態“太後這麼說,其實是在誇奴婢,奴婢天生就應該到宮裡來伺候陛下和太後,奴婢的本事旁人哪能消受,就該是來為陛下和太後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