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亞襲擊一天後。
一座離燕京有段距離的北方城市中,已經有些寒意的街道上,一對年輕男女正在街上漫步,男生穿著比較隨意,就是普通的休閒裝,女生則要講究一些,穿著長款的風衣,腰帶整齊的係好,包包也垂直的掛在腰間。
“沒想到,你做了那麼大的事情後,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去見一個小女孩。”洛輕雲看著自己身邊魂不守舍的白一清,仿佛看到了剛認識時,那個看起來很隨意又很懶散的男生,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樣。
一天前,特安局突然收到消息,一清於東非地區與威思頓聯軍發生大規模交戰,原因不明,局裡當即就沸騰起來,王守正也立刻命令洛輕雲,迅速找到白一清問明緣由。
而當她氣喘籲籲的趕到白一清的宿舍時,男生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卻是“洛輕雲,請幫我找一個人。”
“哈哈,有嗎,我沒覺得是很大的事呀。”白一清有些尷尬的笑著,撓撓後腦勺,想要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
“噗,”女孩嗤笑一聲,“你口氣倒是不小,真想知道那些為此事氣急敗壞的人,看到你這副樣子會是什麼表情。”
洛輕雲看著這個男生不好意思的樣子,很難把他和那場東非之戰聯係起來,威思頓部隊總計二十餘萬人的聯軍,動用足以毀滅一個中等國家的戰鬥力,結果所有武器載具全部被毀,就連海上的航母艦隊和上千公裡外的導彈發射基地都沒能幸免。
雖然無人死亡,但卻顯得更加恐怖了,這更代表了這個男孩如今所擁有的驚人能力。
白一清看著洛輕雲的臉,女孩的麵容有點疲憊,這幾天她都加班加到很晚“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洛輕雲卻露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麻煩?我們可不麻煩,出手的是他們,挨打的也是他們。”
“比起這些,我更擔心你呀”女孩心裡這麼嘀咕著,卻沒有說出口,隻是靜靜看著青年那張熟悉的臉,上麵帶著一絲絲和他很不搭的陰翳。
這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洛輕雲可以看出,白一清現在有心事,和威思頓部隊的衝突還有現在要去見的人,多半都和這件心事有關,她昨天曾旁敲側擊的試探了一下,但是白一清並不願意說,所以現在她也沒有追問。
她相信,等到白一清解決心結之後,自然會說出來,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為他力所能及的幫助。
不過洛輕雲也不會放棄每一個可以多了解白一清內心的機會,她又反問向白一清“你要見的人,就是你在新約克救下來的小女孩?”
“嗯,當初見到她時,她說的是普通話,我就猜她不是華裔,而是遊客,沒想到真的猜對了。”
兩人說的小女孩,就是被白一清在新約克襲擊時救下的那個曾被噬蟲追擊的小女孩,兩人現在就在前往她現在居住的小區。
“為什麼突然想要見她了?”
白一清沉默了一會兒,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願意說的樣子,正當洛輕雲想轉移話題的時候,青年又突然開口了。
“我剛剛得到銀古的力量的時候,其實腦子裡是空空的,沒有想過什麼拯救世界,保護人類,又或者彆的什麼很大的事情,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隻是想著,我終於可以做想做的事了,不用上無聊地班,不用給彆人打工,可以去做點真正有意思的事情,我也以為,我隻能做這種事而已,我辦不到多麼了不起的事。”
“直到我第一次看到她,看到她在一片廢墟中哭著喊爸爸媽媽,我的心好像突然就被敲碎了一樣,那一刻,我才第一次意識到,我所接受的,到底是什麼,意識到,有些事,辦不辦得到,不是我說了算的。”
白一清有些目光渙散的訴說著自己過去的心路曆程,而洛輕雲也在一旁靜靜的聆聽。
“自那以後,我才下定決心,正視自己的使命,現在,也許又到了我要下定決心的時候,所以,我想再看看她。”
男孩說完了,看著一旁乖巧的聽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是不是有點沒用,需要一個小女孩來幫我下決心,你可不要笑我。”
“重要的不是下決心的方式,而是你的決心如何,”女孩搖搖頭,然後用充滿信任的目光注視著白一清的眼睛,“我相信你的決心。”
白一清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一貫高標準的女孩居然會這麼肯定自己,他也露出安心的表情“謝謝。”
稍稍過了一段時間,兩人終於來到了目的地的小區,即將要見到那個和白一清有獨特緣分的小姑娘。
“她叫柳依然,今年七歲,剛讀完小學一年級,在暑假去新約克旅遊時,遭遇噬蟲襲擊,父母不幸罹難,被你救下,現在由爺爺奶奶撫養,住在七幢二單元四樓,需要我幫你和她的爺爺奶奶聯係一下嗎?”
洛輕雲把收集到的信息娓娓道來,這是她在尋找這個女孩時一並調查到的情況,新約克襲擊時,這樣的女孩並不少,她還費了點勁才確認了依然就是白一清救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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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找到她了。”白一清意識波一掃,就發現了正在小區沙地裡的柳依然,這是小區中常有的,供給小孩子玩樂的地方,小依然正蹲在那裡擺弄著沙子。
看起來六七歲的年紀,鵝蛋般的圓臉蛋,點上精致的小鼻子,配上黑葡萄一樣玲瓏剔透的大眼睛,頭發披散在背上,稚氣的身體還有點嬰兒肥,比起白一清之前見到的那副狼狽模樣,這才像一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女孩。
但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卻兩眼無神,麵無表情,如同機器一般地堆砌著沙子,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麵。
洛輕雲也看到了柳依然這副模樣,露出悲戚的眼神,任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覺得心痛,這呆滯的小姑娘就像是一朵美麗卻提前凋零的花。
小女孩的小手沾滿了砂礫,不停地把沙子堆積到麵前,每堆幾次沙子就會抬頭向周圍看幾眼,然後繼續堆沙,繼續看幾眼,一直重複這個過程,對自己的“作品”倒是一眼都沒有關注過。
白一清和洛輕雲站在離沙地不遠處默默觀察,青年不解的喃喃“她這是在乾什麼呢?”依然看起來隻是在無意義的堆積沙子,她本人似乎也不在意堆成是什麼樣,反倒是在四周找著什麼的樣子。
小依然不知道遠處有兩個大哥哥大姐姐在看著自己,她隻是奇怪,爸爸媽媽怎麼還沒來找自己。
媽媽不喜歡依然玩沙子,但爸爸接她回家時,就會讓依然玩,她最喜歡穿著喜歡的小裙子來沙地裡玩,捏出一個又一個和自己一樣可愛的小公主,然後媽媽就會生氣地來把自己揪回家,還會罵爸爸一頓;等媽媽去做飯時,自己就會看著爸爸咯咯地笑起來。
可是這次媽媽怎麼這麼久都還沒來,帶自己來的爸爸又去哪了,依然一直在等著爸爸媽媽接她回家。
這個時候,另外一群小孩打鬨著跑過了沙地,飛濺的砂礫打在了依然的臉上。
砂礫打在臉上的感覺如同閃電般穿過依然的腦海,她突然想起來了,暑假前的期末考試自己考的非常好,於是爸爸媽媽決定獎勵她去外國旅行。
後來,在新約克街上遊玩時突然出現了一大群醜陋的怪物,它們啃食著房子,車子,地麵砂石四濺,打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像現在一樣。
接著,又不知怎麼的,怪物忽然都朝著她跑來,兩隻大手牽著自己飛奔,那是爸爸媽媽的手。
怪物跑的很快,很快就追上了他們一家,爸爸衝向了怪物,媽媽則抱了抱自己,然後一把把自己推開“依然,快跑!”依然跑呀跑呀,跑到再也跑不動為止,一回頭,爸爸媽媽已經不見了,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他們。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依然再也不玩沙子弄臟自己了,媽媽你在哪!”“爸爸你快來呀,我好害怕!”
依然突然就坐在沙地上,踢騰著小腿,大哭起來,守在旁邊的爺爺奶奶連忙過來抱起了小姑娘,哄著她,但依然依舊繼續著哭喊,老人的眼角不禁再次滲出淚水,不知道這個命苦的孫女該如何是好。
依然從貝利卡接回來後就變成了這樣,平常不哭不笑,一言不發,就是喜歡到沙地裡來玩,然後突然哭起來,等到哭累了睡著後,就又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看什麼心理醫生都沒用,依然重複著這樣的狀態,至今還沒法回學校上學。
兩個老人抱著依然回去了,但哭聲仍舊飄蕩在白一清的耳邊,這哭聲和自己第一次見到依然的那一天一模一樣,讓他也宛如回到了那片地獄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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