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這種時候,龍正都會感覺到一種炙烤全身的熱血沸騰,覺得整片天空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現在這個時刻,他卻是出奇的冷靜,龍正想,也許是因為那個可以在自己衝動之後,狠狠訓斥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
在兄弟一起前往天階基地之前,部隊領導其實找他們談過話,問他們兄弟兩個,需不需要留一個在家裡,特彆是龍方,他已經結婚了,家裡還有個在牙牙學語的女兒。
而大哥果斷地拒絕了。
“這個家需要我,可如果我自己都不為保護這個家而戰,還有誰會保護她們?”
這是他的原話,大哥總是這樣,一臉正氣,做什麼事都好像一幅大義凜然的樣子,就好像是從思政教科書裡走出來的一樣。
現在想起來就像做夢一樣,那個大哥居然真的不在了,那個從小是優等生好像做什麼事都不會失敗的大哥,總是會一臉正經教訓自己的大哥,雖然臉上很嫌棄但還是會向上級幫自己求情的大哥,已經再也不會做這些事了。
不可思議的是,自己似乎沒有多少的悲傷,反倒變得愈發冷靜起來,就像過去大哥曾經勸誡過無數次,但是自己從未做到過的那樣。
因為,他知道,大哥想讓自己做的事是什麼。
“以前總是讓我彆冒險,這次自己卻是最冒險的那個,還給我留下這麼大壓力,真有你的啊,大哥。”
衝入蟲群的應龍戰機,就像是羊入狼群一般被環伺,東西南北,上下左右,黑壓壓的蟲群占據了視野中的一切。
翼蟲一擁而上,長頸蟲的尖刺也蓄勢待發,而龍正則找到那蟲群中間僅有的空隙,化作一道黑暗中的微光,拖曳出微小卻明亮的軌跡。
近防彈,智能炸彈,高性能炸彈,從打開後就沒關上的彈倉中拋出,爆炸,保護著戰機的後方,電磁機炮的彈頭首尾相接,畫出一條指引戰機方向的直線。
一個翻轉躲過從側方重來的翼蟲;一個橫向的漂移調轉方向,迎麵而來的尖刺穿透了緊跟在戰機尾巴後麵的翼蟲。
開火,機動,閃躲,攻擊,龍正的一次次操作和戰機的一次次動作完美的貼合在一起,蟲海之中,戰機乘風破浪,如魚得水,龍正宛如和戰機渾然一體,每一步行動都好像一條絲滑而又優美的曲線一般連接在一起,沒有絲毫的停頓,不需任何銜接。
龍正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已經達到了人生的最高峰,從未有過這樣流暢的體驗,酣暢淋漓的爽快,從內心滿溢而出,也許這便是他以前憧憬的那種感覺,然而跨越了這麼多,終於到這一刻時,龍正卻沒有多少興奮。
過去,他憧憬的是爺爺和爸爸的故事中,那種豪情壯誌慷慨激昂的情緒,那種強敵環繞還能勇往直前的滿腔熱血,他追求著這種感覺,所以走向了同樣的道路。
而現在,龍正已經明白,這種感覺之所以令人神往,並不是因為戰鬥本身,而是因為戰鬥所要保護的那些東西。
是自己的祖國,是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家人,是那個和自己有一樣夢想的非洲小男孩,為了守住這些美好的,自己所珍愛的一切,而迸發出來的那種情感,才是自己所追求的那種感覺的真相。
大哥表麵上看起來是和自己相反的人,但實際上,他和自己一樣,隻不過,大哥早早就明白了他要保護的是什麼,並且一直默默地踐行,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現在,輪到自己了。
蟲海在龍正的攪動下,早已變得洶湧不息,波濤翻騰,變得無比狂暴,讓人不敢接近,同時,也露出了那盛怒之下的破綻。
原本嚴密的防守被打破了均衡,追逐著在其中穿梭的龍正,就好像一團被搓揉的橡皮泥一般,變得一頭大,一頭小,蟲群暴露出它們薄弱的部分,在那中間那看起來就要被扯斷的部分,就是天階部隊突破的機會。
副隊長和其他隊員在蟲群的外圍巡弋,一邊支援著蟲群中的龍正,一邊默默估算,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發動攻擊,才能突破噬蟲的防禦,直接命中後方的母艦蟲。
母艦蟲看起來已經像是又活過來一般,一些腔室已經打開,莢倉蟲從中噴射出來,在宇宙中開始加速,在普通的襲擊中,它們會在宇宙中經曆漫長的加速隨後達到極快的速度,而此刻,它們看上去慢悠悠的,毫無在地球上見到時的那般威勢。
但即便如此,它們也不容小覷,等到它們接近大氣層時,就會變回那個仿佛要吞噬萬物的邪惡巢穴。
龍正的任務即將達成,再拉扯一下,大部隊應當就能發起總攻,但是龍正沒法滿足於此,即使是從蟲群最薄弱的地方突破,也沒法保證有多少雷霆10可以擊中母艦蟲,也沒人知道,究竟多少雷霆10導彈才能摧毀這全長超過二十公裡的龐然大物。
龍正要保證儘可能多的攻擊能夠命中,這其中,就要包含自己攜帶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