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形勢默默地朝著某個方向急劇變化時,地球大氣層之外,孤懸宇宙的一座太空要塞,正凝視著這顆遭受敵人重創後又陷入內戰陰雲的星球。
站在要塞內部明亮的回廊裡,透過剔透的玻璃,奧修用意識波俯瞰著漆黑宇宙中的蔚藍行星,心中陰晴不定,儘管白天在地球上發泄了一番,可是問題沒有解決的鬱悶再次在內心中淤積起來。
“奧修階長,海王星方向發現莢倉蟲蹤影,是否提前攔截。”意識網絡中傳來偵測部門的消息。
意識波泛起波瀾,思索片刻之後,奧修給出了答案“保持觀測,直到可以準確判斷落點,如果襲擊區域有能力守衛就不出手乾預,如果沒有,我們再出手攔截。”
下達完命令之後,高階戰士不禁感到一陣頭痛,被命令派來地球時,他沒想到,這個二級初期的文明會陷入這麼麻煩的情況。
他原本是個不愛操心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奧修隻想當一位普通的高階戰士,站在前線奮勇殺敵就好,可惜他確實又有著指揮的才能,機緣巧合之下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不得不為這盤根錯節的情形憂心。
在下達命令之後,奧修又在窗前待了一會兒,打算離開這裡回到房間時,看到了一個迎麵走來的身影。
“東從,有什麼事嗎?”奧修對走來的戰士問道,這是一個十分年輕的戰士,雖然勤於鍛煉,但還沒經過歲月的捶打,不如奧修這般健壯,一舉一動之間也是銳氣十足,鋒芒畢露。
“奧修階長,我想詢問您,為什麼白天放過了那些人類,他們試圖攻擊平民區,甚至還鎖定了前去阻止的我們,我認為聯邦部隊已經完全可以被判定為敵人。”年輕戰士的態度很謙和,但是話語中卻充滿了質問的意味。
奧修很欣賞這個有衝勁的小夥子,白天去阻攔聯邦軍時,年輕人也是自告奮勇地跟來,他很明白東從心裡的憋屈,所以隻是耐心的解釋道“麵對地球這樣的文明,我們可以采取行動自保,但是不能隨意進攻,這是守光塔製定的軍法,你忘了嗎?東從。”
白天那樣借著聯邦開啟火控雷達的機會,摧毀他們最具威脅的武裝力量,已經是極限,奧修不能再做更多的事情。
穿著初階戰士戰甲的年輕人卻沒有退讓,接著把話鋒指向聯邦背後的人“那特斯維人呢?他們朝星之民出手隻是時間問題,我不明白,對於這種注定的敵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東從的意識波帶著無處釋放的熱血,情緒高漲的大喊道。
作為階長的奧修依舊保持著平和的態度“是否要和特斯維開戰,守光塔和群星正在研判中,在得到正式命令之前,我們不能擅自行動,你作為一名光榮的星之民戰士,應當明白這一點。”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傻等,非要等到他們打過來,我們才能把他們當做敵人嗎?”東從已然控製不住情緒,聲音裡充滿了不理解,不明白以前一直尊敬的戰士為什麼變得這麼迂腐。
“東從初階戰士!你以為你是誰?你是一個戰士,不是向父母撒嬌的小孩!”剛剛還能保持平和的奧修瞬間嚴厲起來,貼近年輕戰士,意識波毫不客氣的包圍對方,讓東從有種全身上下都在被針刺的感覺,剛剛開鋒的寶劍,被久經沙場的利刃完全壓製住。
年輕氣盛的戰士在被震懾住,逐漸失控的情緒漸漸穩定後,奧修的氣息也漸漸收斂回去,把手放在年輕人的肩膀上,輕歎一口氣再次開口“你其實說的沒錯,如今,我們和特斯維間的平衡的確已經岌岌可危,戰爭與和平之間,隻隔著一層紙。”
“這層紙很輕薄,星之民和特斯維對另一麵都看得很清楚,可是再怎麼薄,我們中間都隔著這層紙,在它破裂之前,我們都還不是戰爭狀態。”
東從恢複了些冷靜,但是心情仍舊不忿,繼續追問“一層紙而已,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什麼特斯維人就可以隨便的去捅破,而我們就隻能看著?”
奧修的意識波變得饒有興致起來,打趣的問“哦?你覺得特斯維人可以隨便捅破這層紙嗎?”
東從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他們不正在這麼做嗎?”在年輕戰士的心中,特斯維在幾個聯盟星球所做的事就是在肆意妄為的挑起戰爭。
“那麼,特斯維為什麼不要直接攻擊星之民,卻在其他的星球上策劃行動呢?而在這些星球上,他們又為什麼沒有直接開來大軍,而是費儘心機,挑起文明原住民的內戰呢?”年長的戰士反問。
年輕人似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支支吾吾的“這,這是因為,這不一樣···”
遲遲說不出回答,東從最後像是放棄了一般,氣惱的說“我說不出來,可我就是覺得不對,特斯維人正在不顧一切的爭取戰爭的勝利,我們卻還在像開辯論會一樣,去找各種道理,區分所謂的對錯,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奧修階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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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回憶起戰士學校裡學習到的東西,星之民為何而戰,戰士遵循的守則,戰鬥所要保持的信念這些內容在東從心中盤旋,時至今日,他不覺得這些是錯的,也不覺得這些沒有意義。
可是離開學校,在現實中遇到特斯維這樣的敵人時,這些讓人束手束腳的內容,的確讓東從感到困惑,這些東西,似乎和戰鬥間有一種難以調和的矛盾。
外有守則的約束,內有熱血的膨脹,內外夾攻之下,年輕戰士很是難受,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奧修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東從此刻內心的感受,這是每一位想要踏足更高領域的戰士都必經的曆程,再次苦口婆心的說道
“戰爭隻分勝負,但是文明卻要分對錯,因為沒有誰能永遠勝利,但對錯永遠是文明的根基,我們需要,特斯維也需要,他們看似肆意妄為,但也有他們的準則,所以才會用如此迂回的方式,來一點一點的捅破這層紙。”
“星之民同樣如此,我們抱持有巨大的力量,但如果沒有對是非對錯的堅持,文明不可能延續數十萬年,你今時今日感受到的桎梏,在更多的時候,卻是對災禍的枷鎖。”
“所以,即使你覺得此戰已經是時間問題,即使你覺得這層紙隨時都會破裂,但不管是由誰來捅破,在戰爭真正來臨之前,我們都有自己必須堅守的東西。”
這是星之民戰士無數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奧修從前人那裡得到了它,現在又要將其傳承給後一輩的戰士。
“就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必須受到這樣的煎熬嗎?”在奧修的注視之下,東從剛剛好似要爆炸的熱血冷卻下來,可緊接著,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猶如水中突然出現一片真空一般,將情緒全都吸了進去,不知去往何方。
看著這樣的年輕人,年長的高階戰士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因為我們不僅是戰士,還是星之民的戰士;東從,追尋星辰的子民,還是肆虐星海的野獸,你想要成為哪一種。”
聽到不帶疑問語氣的問題,東從的腦海中突然又閃現出一絲光亮,填補了剛剛出現的空洞,不,這絲光亮其實一直都在,隻不過之前被他那猛烈燃燒的熱血所掩蓋,現在,年輕戰士終於又看清了光芒的所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了,奧修階長,我想,不,我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星之民戰士!”語氣重新堅定,熱血再度燃燒,隻不過這一次,東從已經能夠控製好,自己心中的那股熾烈。
東從離去了,奧修也鬆了一口氣,能在這樣難纏的時刻,可以讓一位前途有望的戰士獲得成長,可以說是意外之喜。
不過雖然嘴上是那麼和東從說的,但其實對這個現狀奧修心裡也不好受,他也無比渴望,守光塔能快點傳來正式的命令,剿滅特斯維人及其黨羽,畢竟,這位戍林衛階長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比起年輕人,他隻是能更好的控製自己而已。
“眼下,還是隻能繼續忍耐了,希望不會太晚。”奧修再次用意識波拂過地球,最後轉身離開回廊,鏈接上意識網絡,關注著有關地球的最新命令。
而在星之民龐大意識網絡的一角,外人無法訪問的私密空間內,有關奧修關切的內容,正在被熱烈討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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