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來到一處府邸,屋體油綠,屋頂火紅,恰似一株綻放的曼珠沙華。正是可可家。原來鬼方為史官建有專門的居所,供他們居住。在門口處,綠枝回頭對狐修說道,“在這裡等我!”
說著,自己拾級而上,進了門。她忽又從門裡折回來,窺探狐修,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才又繼續向前走。
狐修挑了挑眉,癟了癟嘴,等綠枝放心地進了門,他才小心翼翼,尾隨而行。隻見廊廡迂回,亭閣相望,假山上白水潺潺,假木交錯,沿著廊廡走到儘處,是四圍的屋舍,中間是空闊的平地,有個孩子正坐在地上讀書,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正是那天騎牆頭的孩子。
“爹,有人來了,”那孩子從地上跳起來,一溜煙兒竄進一間屋子,緊接著,從屋子裡走出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他臉色蒼白,額頭臉頰多處傷口,走路一瘸一拐,看見綠枝,麵色謙卑,弓身問道,“將軍來此,有何貴乾?”
那孩子從男子背後探出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綠枝。
綠枝開門見山,問道,“女良族的飄帶和黃花失竊了,你可聽說?”
男子搖搖頭。那孩子仰麵說道,“我姐姐也被人竊了。”
綠枝低頭看著孩子,男子忙把孩子拉出來,對綠枝解釋道,“好幾天沒見可可了,這孩子以為她被人偷走了。”
“你能幫我把姐姐找回來嗎?”那孩子問道。
“女兒失蹤這麼久,你為什麼不上報?”綠枝問那男子。原來這男子是可可的生父黎嶽,這孩子是可可的弟弟黎寬。
黎嶽道,“您也知道,我們家就是女子在外做事,男子是不能過問的,可可從不在家言公事的,我們也不敢問。以前她也有過這種情況,一兩天不回來,最長有五六天不回家的,她不讓問,我們也就隻能靜靜等她回來。”
“這次,她走之前有說什麼嗎?”綠枝問。
黎嶽搖搖頭。黎寬忽然扯了綠枝的衣服,說道,“啊,我想起來了,有人來家裡找過姐姐,把姐姐惹惱了,跟他吵架了。當天姐姐就不見了。”
“誰?”綠枝忙問。
“刈空,”黎寬道。
“他們因何吵架,你聽到了嗎?”綠枝問。
“我就聽到‘神職’兩個字,姐姐就把我趕走了,”黎寬道。
綠枝點點頭,扭頭轉向黎嶽,“聽聞獄中發生了暴動?什麼時候的事?”
“就三天前,”黎嶽委屈地說道,“一群下等賤民不安本分,想要越獄逃竄。”
原來,鬼方社會有著森嚴的等級,社會結構分為一聖四等,聖即鬼王,世世輪回,是鬼方的絕對統治者;四等即上等優民,中上等的良民,中下等的平民,下等賤民。前三等是鬼方世界男女交媾所生,社會地位相對較高,如鬼方幾乎所有的中央政府部門的職位多由上等優民占據,而各部族的統治部門多由中上等良民任職,中下等平民雖無權勢,但有田產或謀生之技,生活倒也過得去。最慘的是下等賤民,這群鬼來自於人死之後所化。其實人死為鬼這話在人間流傳已久,並不十分正確,要知道並非所有人,死後都會化為鬼,化為鬼的大約十有七八,還有些死者化為他物,至於何物尚未可知,而這化為鬼的也並非全部能進鬼方,尚有不少人鬼未知的場域會將鬼攫走,是以進入鬼方的不過十之一二。他們進入鬼方,忘卻前塵,成了賤民,為前三等所畜養買賣,類似人間的奴隸。
賤民初來鬼方,就安置在混沌獄中,等候賣家前來。獄中實施高壓統治,賤民稍有不遜,則鞭打棒捶,意在磨平他們的性子,將他們馴化成溫順的應聲鬼。黎嶽正是看守混沌獄的獄警之一。
“逃了多少?”綠枝問。
黎嶽想了想,道,“聽說逃了有十多個,我們兄弟已經分派到各部各處去緝拿追凶了!”
綠枝又問,“暴動原因和領頭人查出來了沒?”
黎嶽苦笑道,“這個,我們這種低級小卒可不知道。負責這案子的是刈空,您想了解情況,可以去找他。”
綠枝聽了,點頭道,“你多關注一下這案子,可可的突然出走,飄帶和黃花失蹤都可能與這有關。”
黎嶽誠惶誠恐,忙連連答應。
“我去哪裡能找到你?”見綠枝往外走,黎寬忙追了上來,扯著她的袖子說道,“我想起來什麼事情可以去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