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九就一人,時間還算充裕的情況下,她基本上都是一邊驗屍一邊記錄。
感覺到脖子微酸,初九方才放下手中的記錄簿,抬眸看了一眼院子另一處。
見捕快正在丈量繩子的長度,看了一眼那不太明顯的水井口,初九蹙眉,似乎想到了什麼、
“公子,勞煩幫我取一缽井水,我看看水的品質如何!”
初九聲音很清朗,院子裡所有人都聽見了。
謝珩隻是看了一眼初九,隨即便吩咐身邊的捕快,“給他拿缽取水。”
楊沛貴越發疑惑。
說起破案,他可能的確不算擅長,但好歹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這二人,一個拿繩量井深,一個取水看品質。
這些細節,當真是馬上就可以想出來的
在沒確認死者身份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此案該如何下手。
見謝珩沒有猶豫就幫她取水,雖然還不足以到達信任的程度,但自己說的話有人回應而不是質疑,總歸說心頭舒暢的。
初九重新將視線放到麵前這具屍體身上。
經過昨夜,白日看見此屍,越發覺得心驚。
雖然麵部已然腫脹,五官麵目全非,但根據人的正常長相,以及骨相去推測,初九腦內倒是對此人麵容有些大概印象。
初九又將屍體身長測量了一遍。
眉頭緊蹙。
果真是有些奇怪。
屍體腫脹,是增加驗屍難度,但這屍體的確有些怪異的點。
初九將有疑慮的點記錄下來,如果自己未來驗屍記錄,將阿爹從前沒有涉獵過的凶殺手法和屍體再加入補充,可以完善阿爹所著的《屍語論》,那麼阿爹的心願,是不是又會完成一個。
“如何,附近有沒有目擊者?”
先前派出去的捕快搖頭。
“這地方來的人少,剛好昨日縣裡辦了個詩會,咱們縣平日裡少有這種事,好多附近的人都去看詩會了”
詩會?
謝珩看向楊沛貴。
楊沛貴點頭。
“是啊,公子有所不知,咱們澤縣有位少年天才,八歲便能作詩,且詩意境自由快樂,在這少年帶動下,咱們澤縣從老至小,詩風盛行。”
“哦對了,再加上澤縣千文私學中的夫子,據說從前就因為詩歌得陛下喜愛,還曾邀請這薑夫子專門去宮中作詩。”
楊沛貴見謝珩沒有打斷他,又繼續說道。
“不過,薑夫子這人,生性灑脫,他不喜官場,自己也說疲於應酬,竟是回絕了陛下。好在陛下心胸寬廣,見薑夫子心不在神都,再加上薑夫子也曾表達過他想回家鄉,開學堂培養學生的意願。”
“反而得到了陛下的認可和賞識,聽說千文二字便是陛下隨口提出的私學之名,薑夫子回澤縣後,便是開了一家私學”
楊沛貴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扯遠了。
忙將話題又轉回來。
“瞧我,說哪裡去了,總之,昨日詩會,便是那薑夫子所辦,那位少年天才,叫梓賦,昨天若不是公務繁忙,我也陪家中孩子一同去看看咱們這澤縣千文詩會了”
“聽說詩會現場人特彆多,那看梓賦的都排到長青橋去了,大人,你說這死者,會不會其實並非澤縣之人,不然他怎麼可能跑到此處來呢?”
“如今這屍體還並未確定是不是他殺,我看這不小心墜井的可能也很大,剛剛才丈量出這井深兩丈,二十尺,若是跌落井端全是濕滑青苔,實在是”
他還是懷疑此人並非他殺,而是自己不知道為啥來此晃悠,然後墜井。
“何況,這小院也不算太過簡陋,若是有人見無人起歹意來這裡想找些財物,所以與失蹤人口,本縣手實皆對不上,這便是能說通了”
楊沛貴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破案天賦,不過是兩語三言,一個小偷小摸之人來這裡尋財不小心作繭自縛掉入水井的案件真相呼之欲出。
“不對”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楊沛貴愕然。
啊?
他的天賦,這麼輕易就被人這麼有默契否決了嗎?
他不由看向發聲的兩人。
不出意外的話正好就是他覺得有些古怪神秘的這對“組合。”
謝珩和初九對看一眼。
謝珩方才淡淡開口。
“有結論了?”
初九早在楊沛貴說到少年天才的時候,就拿著記錄走過來了,見謝珩問她,她馬上將手中的記錄遞給謝珩,一邊說道。
“公子,您先看。”
一如既往清雋的字體,寫得很細。
屍體麵部挫傷,頸部肌肉出血,軟骨有骨折。
胸部,皮下出血,挫傷。
腹部,皮下出血,肝脾破裂,腹腔積血。
關節骨折,肌肉出血。
身體,皮膚各處皆呈現與粗糙表麵摩擦導致的表皮損傷,傷口較淺,有泥沙及其他異物。
謝珩若有所思。
“墜井有掙紮,身體各處擦傷很正常。”
“不過這些明顯是受鈍器撞擊的傷,死者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再加上無論是屋內還是院裡,都沒有翻找財物的痕跡,所以,比起剛剛楊大人所說的自己掉進井內,考慮為他殺的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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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點頭,眼神清澈,也開口道。
“何況,死者衣物雖破損,但看起來,是質地柔軟的絲綢,還有錦彩做點綴,價格想來,可不便宜”
很難想像有小偷穿這樣去偷東西
謝珩把驗屍記錄遞給楊沛貴。
聽到二人的話。
楊沛貴趕緊接過來一看,記錄寫得很清楚,字很清秀,一行行一列列,皆能體驗出進行驗屍的仵作的專業程度。
這小子。
楊沛貴看了初九一眼,不由由衷感歎。
“這無論是澤縣的少年,還是大頤各地的年輕人,實在是這三百六十行,果真是行行有人才。”
初九壓著嘴角上揚,抱拳做禮。
“楊縣令,這都是初九份內之事,應該的,縣令謬讚。”
果然,但凡是案情稍微複雜些的殺人案,有個能力強的仵作,會幫助案情帶來極快的發展。
此時仵作的驗屍結論,便是符合生前被人毆打,拋入水井,溺水而死的情況。
“不過,還是有疑點需要再考證。”
初九大眼睛微眨。
“比如,這死者身長五尺八寸,且身材魁梧,但奇怪的是探查出年齡應該不大,在1014歲之間。”
“長耳,門齒過大,眼間距也比常人更寬。”
楊沛貴蹙眉,他怎麼覺得?
“初九,你的意思是”
謝珩再次看向麵前這個身子不高的少年,若是驗屍也同吟詩一樣,有少年天才,那眼前的少年,又何嘗不是。
初九有些尷尬,心裡非常抱歉對死者鞠了個躬,才開口說道。
“意思是此人容貌比常人更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