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鋪出來之後。
一行人一直沒有說話。
楊沛貴看著沉默的二人,終是沒忍住問道。
“小謝大人,這這罪己書的主人莫非,是殺害萬寶的真凶?”
比正則身正。
德在才先。
謝珩看著手中一枚刻著歲字的印章,表麵的些許磨損,足以看出印章主人在擁有其時,常放在手中摩擦。
他將印章放在自己的荷包之中。
緩緩抬眸。
“此案,凶手自縊,結案吧。”
初九抬頭去看謝珩。
卻看到日光之下,男人的身影被拔得很長很長。
楊沛貴還想再問些什麼,初九主動開口。
“大人,這細化卷宗之事,若有需要,可以問我,公子可能有些累了。”
楊沛貴以為,謝珩是因為那封寫給他的“罪己書”,心中替那自縊之人難受。
畢竟,他也從楊慶餘口中得知,那日與謝珩二人在李家相見,謝珩所問的問題,以及萬家萬寶的性子。
他實在沒有想到。
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仗著萬家家底殷實,如此作惡。
而先前與書鋪中自縊的少年。
那封罪己書,卻讓人心間震顫不已。
可惜,大頤有法,若不是如此,少年之行為,算不算是替天行道?
當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
楊沛貴趕緊甩甩頭,他可是大頤官員,應該維護律法,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楊大人。”
謝珩看向楊沛貴。
“陳歲之死,乃澤縣之損,亦是大頤文人之殤。”
“我希你為其選墓立碑,碑文中不用提起此事。”
楊沛貴不由大驚。
選墓立碑?
為一個不過十二三的孩子?
他身為一縣縣令,若為其擬定碑文,寫墓誌,那也意味著此墓流傳後世,這墓的主人,也同樣會被後世所銘記
可謝珩又是以何身份命他做這事?
長史客人的身份。
他很難認可。
畢竟,他並不了解死亡之人的出身,雖為那一封“罪己書”所驚豔,但也僅僅隻是如此。
此人畢竟是殺人犯,如何值得後人傳頌,後世流芳?
何況。
死的不過是一個孩子。
如何是澤縣之損。
又如何上升到大頤文人之殤?
即便謝珩出自陳郡謝家,但他也很難認可這個觀點。
幾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步行至公廨不遠,這裡人相對少了些。
“小謝大人,這是否不妥”
楊沛貴忍不住提出異議,卻見前方一直緩步行走的男子一頓。
他轉過身,手中拿著一枚魚符。
“楊沛貴何在。”
楊沛貴一眼就看到,謝珩手中拿著的魚符,看起來一點也做不得假。
他馬上行禮。
“下官在。”
“謝珩奉陛下懿旨,巡查青州,乃是陛下親封監察禦史。”
楊沛貴不再像剛剛那樣站立行禮,而是利落一跪,他這一跪,身後的捕快們也紛紛下跪。
“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麼年輕的男子,居然是陛下親自冊封的監察禦史,他即便是思來想去謝珩的身份,也沒想到這一茬。
“謝某人作為巡查禦史,因萬寶案過澤縣,知曉陳歲。”
“楊縣令,大頤倡文,陛下重文,陳歲的詩文,你可否有讀過?”
楊沛貴埋頭苦思,這澤縣寫詩文出色之人寫的詩,無論是傳到他耳朵裡的,還是私下了解的。
他實在是不曾聽過陳歲之名。
那書鋪老板的弟弟陳歆韞,少年天才,他倒是有聽過。
“回謝大人,下官愧疚,不曾聽聞拜讀。”
謝珩臉色嚴肅。
“澤縣詩會上,壓過諸多千文弟子的一首無名詩。”
“流行於澤縣市麵上的詩文合集抄錄集。”
“以及。”
“端正擺放在遺體書案上,那一本本,出自他日常生活的隨筆。”
“我想,楊縣令應該讀過後,再來回應我,剛剛所提。”
澤縣詩會上的無名詩?
楊沛貴腦中好像有了些許印象,據說,做出那首詩的,是路過的乞兒他隨口一賦,驚豔眾人。
詩會詩文合集,他也正準備去入手一本。
若真是如此。
他突然對那乞兒的生平,有了好奇。
“起來說話吧。”
謝珩垂下眼,難得露出幾分疲態。
楊沛貴一行人站起身來,恭敬又端正。
坐在公廨後院的石凳上,楊沛貴態度謹慎,就連坐,都是在謝珩的眼神示意之下。
“楊縣令。”
謝珩一開口,楊沛貴抖三抖。
禦史大人就是陛下的眼,陛下的嘴,他豈敢薄待。
“大人。”
“你澤縣詩風優良,本是好事。”
謝珩淡淡說著,楊沛貴從其的表情中,讀不出下一句話會說什麼。
“可楊縣令,你捫心自問,你們地方官府,重視嗎?”
楊沛貴不由擺手,忙道。
“謝大人,我澤縣百姓喜愛詩歌,人人能做,作為縣令,我自然是支持並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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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好像知道謝珩想說些什麼了。
“楊縣令,何為支持?”
“嘴上支持了,便是支持嗎?”
楊沛貴看著謝珩,年輕的禦史大人麵無表情,但從語氣去剖析,總覺得他不開心似的。
“謝大人,且不說,我澤縣一年一度詩歌大會,就連我兒慶餘,也是自小學詩,這”
“若是下官做得不到位處,還請謝大人明示。”
謝珩看著楊沛貴,見其臉色真誠,心知他或許,是真的沒想到。
“薑先生開辦私學,本意是有教無類,人人可以吟誦詩文,可否?”
話題又到了薑先生。
但楊沛貴還是老實點頭。
“是。先生高潔。”
“那這私學為何一共不過三十餘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