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剛過,農莊的大人孩子們收割了麥子,吃罷晚飯,三三兩兩蹲在門檻上,捧著麵碗一邊吃,一邊閒聊。感歎這幾年的年景著實不錯,要是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也就滿足了,說到這裡,也忘不了感激東家仁厚,隻收三十稅一,聽說其他家已經不滿足十一稅了,有的已經五稅一六稅一了。
其實,楊家是鹽梟出身,根本不在乎這點農稅,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何必為了一點小錢把自己和鄉親們割離開呢。反正農戶們吃飽了就會更努力種糧食,種出來的一樣離不開本鄉本土,也隻能賣給楊家,楊家達到了屯糧的目的,收攏了足夠的人丁,本身就是個良性循環,何樂而不為呢。
反觀其他大戶,拚命盤剝農戶,弄得人家妻離子散的,除了造反就是消極怠工,到頭來糧食沒收多少,眾叛親離的事情沒少發生。沒有比較還好,這一比較,就會有逃荒的事情發生,好多人拚了性命逃到楊家,楊家是來者不拒,反正彆人家找來,因為逃戶都是沒有戶籍的人,彆人也沒證據這些農人屬於誰,隻能吃個啞巴虧,然後稍微放鬆一點對佃戶們的勒索。
就這樣,楊家在農戶中的善人名聲就更加響亮了,雖然招來了其他富戶的嫉恨,但是楊家家大業大,如果不是為了木秀於林,低調做人,這些富戶早就被楊家一口吞掉了。
這個夜晚很寧靜,空氣中飄散著小麥草的青青香氣,人們很舒服,有的已經伴著蟋蟀的鳴叫聲沉沉入眠。可是,突然間,這一切都被打破了。
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號角聲,緊接著衝天的火柱在遠處的烽火台上熊熊燃起,鮮卑人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終於再次發動了南侵。
農莊裡的農戶們立刻從夢中醒來,老弱攜帶糧食牛馬,連夜藏入本村的塢堡。
說到這裡,楊小瓜在楊家這幾年並沒有閒著,作為地堡戰術的強力推行者,楊小瓜利用自己化學生的優勢,大量煉製水泥,給每個農莊都配置了地堡,把鬼子的炮樓戰術和我軍的地道戰有機的聯係在一起,修建的每個地堡都不高,但是結實,連環相通,牢牢地鎖住大道兩側,實際上就是低矮版的棱堡,在古代,修城是違禁的行為,意同謀反。但是修堡壘沒事兒,所以就算是楊家自己本家的堡壘,也隻修了兩層,全水泥建築,隻有一丈五六高,比起普通的地主大院區彆不大。
其實古代建城都追求高大雄偉,其實在軍事上主要是為了阻擋敵軍入城,城內一點防禦能力沒有,一進來就隻能任人宰割。
實際上呢,看看近代戰爭就知道,留有射擊口的地堡才是王者,雖然一個個碉堡都是獨立的,但是誰敢說,從空隙中穿過去,隻能一個一個啃下來,古代沒有炸藥包,更沒有穿甲彈,遇到了這種烏龜殼子,任你是什麼樣的軍隊都隻能望洋興歎。
當然,如果遇到作死的敵人,千軍萬馬的用人堆,也能攻下來,問題是付出這麼大的犧牲,攻下來乾啥呢,這個亂世,每個人都要保存實力,隻要稍微有一點點折損,昔日的友人就會猛撲過來,把這個可憐的家夥生吞活剝。
大家也不是很慌張,等到天亮,鮮卑人也沒有攻過來,消息也被前方用貓頭鷹送了回來。本來楊小瓜的規劃是用信鴿傳遞消息,後來發現,在南方這樣做好使,在北方不靈,北方蠻族都有養鷹的習慣,信鴿一飛起來就等於送菜,還會白白暴露。所以楊小瓜絞儘腦汁,想出來學習哈利波特用貓頭鷹,那個東西飛得快,比普通的鷂子厲害很多,而且還很通人性。實驗了兩年,最後還是成功了,解決了很大的問題。
楊善打開前邊傳過來的信件,看了一眼,轉身遞給了兒子,楊小瓜細細的讀了一遍,上麵寫的內容不是很多,主要是說,魏國的大將拓跋虎自洛陽起兵,侵略虎牢、汝南、青州等地,兵發四十萬,號稱百萬,分三路攻打大宋,其中兗州一路十萬人馬直撲青州,領兵大將叫做慕容垂,慕容垂已經在一天前攻下了曆城,兵鋒直指青州城,更有他的同族兄弟慕容非萬餘人馬劫掠琅琊東萊等地。正在思忖間,有探馬來報,說有一千多人馬正在攻打北邊的陸家堡,陸家已經全部縮回塢堡內,正在拚死反抗,伴隨而來的還有陸家的信使,陸氏次子陸展。
楊善和楊茁趕忙迎接進來,隻見這個陸展全身鎧甲淩亂不堪,衣服撕得一綹一綹的,滿臉滿身的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
楊善趕緊招呼“陸賢侄受驚了,賢侄鞍馬勞頓,且不忙說話,來人,著引陸公子前去更衣。”
“這個,好吧,謹遵伯父安排。”陸公子雖然有話要說,但是想想還是咽了回去,拱了拱手,跟著仆人離開。
“諾,”幾個仆人領著陸公子前去梳洗,這古代貴公子,就講究個麵子,雖然知道救兵如救火,也不能拒絕楊家的安排,如果太急切了,那豈不是低人一頭,雖然現在的樣子已經很跌份,但是打仗沒辦法,既然能殺出來,到了安全所在,貴公子的那一套還是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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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瓜和楊善兩人對視一眼,楊善問,“吾兒覺得如何?”
“孩兒覺得,這個陸家自然是要救的,但是不用太急。”
“為何?”楊善饒有興趣的問兒子。
“平原是吳郡陸家的祖地,傳說咱們鄰居是平原二陸留下來守陵的一支,與祖家關係密切,我們救了他們,整個陸家都不能不承認欠我們個人情,更何況唇亡齒寒,沒了陸家我們就變成前線了,既然要打,乾嘛要在自己的地盤打,在陸家的地方,就算打爛了我們也沒有損失,還得到千年世家的人情,何樂而不為。”
“那為何不急?”楊善一捋胡子,又問。
“父親大人明知故問了,看這陸公子的樣子,自己都不急,說明敵情並不嚴重,如果真的刻不容緩,他根本沒有可能擺世家公子的譜,而且,看他說話中氣很足,說明突圍不難,要麼是敵情不嚴重,要麼是鮮卑人有陰謀。如果敵情不嚴重,我們去了人家陸家也不會太感激,隻有快要被攻破甚至剛剛攻破時我們出現才是恩德。”
“嗯嗯,如果是鮮卑人的計謀呢?如果他們的計謀就不會很著急打破陸家,免得我們不去救。我們等久了,他們就不耐煩,會露出馬腳,我們就安全了。”
“孺子可教呀。”楊善欣慰的捋了一下胡子。
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陸公子收拾齊整,重新回到客廳。楊善和楊小瓜再看這位陸公子,心裡不禁喝了一聲彩,果然是個翩翩美少年。這位陸公子,往臉上看,雙眉如墨,斜插入鬢,鼻若懸膽、目若朗星,麵如敷粉,唇若塗朱。果然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咳咳,美少年。陸展身材纖弱,偏偏還穿了一身粉紅色的花衣裳,如果不是有喉結的話,那妥妥的就是個花木蘭轉世了。
魏晉風流,那個年代的公子哥確確實實喜歡穿豔麗的服裝。還擦粉帶花的,自以為是名士風流,偏偏還喜歡吸食毒品五石散,弄得身體纖弱,風一吹就能飄走。要不然為啥這麼多年打不贏北方鮮卑呢,主要是上行下效造成的。
幸好,這位陸公子沒有那香蔥一般的纖纖玉指,否則再翹一個蘭花指,就算小瓜見慣了現代的偽娘,也會嘔吐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但見這位陸展公子再次深施一禮,“多謝楊伯父款待了,小侄現有家父。。。”
“賢侄不要慌張,來嘗嘗老夫的茶。”楊善揮揮手打斷了陸展的話,吩咐從人端上來茶具,開始慢條斯理的點火烹製,南北朝時候的茶是茶餅,加上蔥薑蒜什麼的煮出來的,而且還講究像功夫茶一樣主人親自烹煮,那口味簡直了。
楊小瓜對這種東西絕對是敬謝不敏的,趕忙借口禮數,離席站在老父身後,做恭順狀。
陸展本來要說話的,但是魏晉風流的核心就是禮數,換句話說就是人倒架子不倒,窮擺譜,瞎折騰,所以不管多麼著急都不能表現出來,一定要氣定神閒,擺出一副智珠在握的鬼樣子蒙事兒。最有名的例子就淝水之戰的時候,謝安假裝平靜無波的和客人下棋,得到戰報依然淡定下棋,下完了才用平淡的語氣對客人說“小兒輩遂已破賊”。這就是裝叉裝到了極限的表現之一。
由此,陸展無論多麼不耐煩都不得不裝出一副很優雅的樣子,一邊看著一邊還要稱讚楊善的茶藝、氣度等等,說了半天沒滋沒味的廢話,又喝了兩盞滋味充足的茶。楊善這才,把茶碗輕輕一推,輕聲問道“剛才賢侄似乎有話要說?”
陸展一口茶剛到口邊,聞言趕忙又放下,整了整衣冠,長揖道“伯父大人,小侄此來,乃是帶來家父一封親筆書信,我陸家被蠻賊數千圍攻,眼看危在旦夕,懇請伯父大人看在我兩家一向交好的份上施以援手,陸氏上下感激不儘!”
“賢侄請拿來我看,”楊善一臉焦急狀“哎呀賢侄,這麼著急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這救兵如救火呀。”
陸展不禁滿頭黑線,心中腹誹道,我剛剛就要說,被你三番兩次打斷,現在倒裝起好人來了。
雖然如此,陸展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接過話茬“這個是小侄我的過錯了,還請伯父援助一二,陸家沒齒難忘。”
“嗯,這個嘛,賢侄,令尊信上隻說委你求助之事,對於敵情卻是語焉不詳,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賢侄可否將詳情賜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