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未亂蜀先亂,此話不假,益州這個地方雖然說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外敵很少能進來,可是崇山峻嶺的,少數民族很多,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就像是一個火藥桶,一顆火星就能引起爆炸。
本來楊小瓜他們早晨離開了郡守府,打算出門逛逛,結果沒走多遠,就發現情況不對,城內的氣氛十分緊張,好多軍人上街執勤了,每一個坊市都有專門的人查問,幸好他們已經有了郡守府開具的路引,上邊拓跋嫣然改名為鐘離嫣然,取自鐘離權的姓氏,還說是漢羌交界的人,這樣就算去查也是死無對證,搞得天衣無縫,況且還有郡守府的腰牌,自然是免去很多麻煩,但是也覺得情況不妙,就不逛了,回去問問範晏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到郡守府,一看,範晏正在長籲短歎的來回踱步,很有一點憂愁。
楊小瓜就問,“叔父,出了什麼事情,我看城裡很緊張的樣子。”
“嗐,彆提了,你知道這蜀中一向是內亂不斷,前幾年趙廣造反的事情剛剛結束不久,這不是蜀郡又有人揭竿而起了。我們這裡雖然還有幾百裡,可也不得不多加小心才是呀。”
“叔父不要著急,且慢慢講來,到底為了何事,何人謀逆?有侄兒在此,定會為叔父分憂。”楊小瓜安慰他。
“對呀,愚叔是一時情急,竟然忘了賢侄是個知兵的了。”範晏長舒一口氣,他本是個文人,雖然說平時也學習過兵書,練過一點點劍術,可那都是花架子,並沒有真的上陣打過仗,不免有些緊張,現在看見楊小瓜這才想起來,手裡有現成的人可以用一用,就鬆緩了神經,娓娓道來。
事情的發生非常戲劇性,有一夥人在青城山遊覽的時候和青羊觀的道士發生了爭執,繼而動手,雙方各不相讓,使用了武器,死了人,益州刺史兼任蜀郡太守的周籍之毫不猶豫立刻彈壓,他是借助剿滅趙廣造反上位的,對這些事情自然是很果決,鐵腕處理,然後好死不死的在審訊過程中,有一隻蝦米一不小心招出一件大事情來。那個招供的家夥叫唐成,是唐家堡的人,唐家的人多年來秘密結社聯絡苗人白彝等少數民族,是地方數一數二的大豪強,這一次看到趙廣造反,心思活絡,覺得自己家更有天子龍氣,就招兵買馬,打算在明年舉事,可是這一次在江湖鬥毆中,派去聯絡峨眉派的唐成在青城山被抓了,這個唐成沒什麼見識,三木之下立刻就把小時候尿炕的事情全說出來了,當然也把造反的事情和盤托出,成都府大嘩,馬上派人去巴郡追剿,周籍之是巴郡出身,可不敢輕易出事情,誰知道軍隊出動被人家發現了,於是唐家正式揭竿而起,號令蜀中所有蠻族,還找了一個叫葛蘭成的家夥自稱武侯的子孫,叫諸葛蘭成,自立為漢大丞相,起兵造反。
這個四川多年來少數民族眾多,地主豪紳盤剝及其酷烈,所以造反的事情層出不窮,這一下子四方響應,短短幾天,唐家就糾集了近萬人,浩浩蕩蕩要去攻打江州縣(江州縣和江州不是一回事,江州在江西省,江州縣在重慶,就像巴西縣和南美洲足球沒關係一個道理),四川震動,周籍之急令遂寧和江陽郡出兵支援,巴州郡守嚴挺本就是周籍之的老部下,並不害怕,一上來據城自守,等待敵人自亂陣腳。本來晉熙離那裡很遙遠,叛軍怎麼也不可能打到這裡來,但是範晏害怕本地的羌族起兵響應,一旦丟失郡縣,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關閉城門,開始城內治安清理。
楊小瓜就安慰他,“叔父不必擔心,羌人和彝人毫不相乾,在外人看來都是蠻族,其實他們之間素無交情,不互相拆台就已經很給麵子了。我們可以主動去找羌人,穩定他們的心思,防患於未然,甚至利用他們平亂,以夷製夷。”
範晏恍然大悟,“賢侄此言有理,自古我中原就有征募蠻兵的先例,比如秦國的義渠,漢朝的南匈奴,後漢的南蠻和山越皆是如此,我們自然可以效法,一舉兩得,隻是不知誰人可以前去見羌王?”
楊小瓜微笑,“叔父麾下自然人才濟濟,有可以效毛遂的賢士,叔父何不把他們召集在一起,問問誰肯前往,不管誰去,小侄都可以隨之做個副手,保護他平安歸來。”
“賢侄此計大善,隻是此乃賢侄的妙計,何苦要為他人作嫁衣裳?”範晏還是不理解楊小瓜的用心。
“叔父,這一切都是叔父的功績,怎麼說是他人,小侄是為叔父謀劃呀,要知道,小侄早晚要去其他地方遊曆,如果還有事情,叔父是不是要用一些人輔佐?這一次有人肯不畏艱險為國家效力,那就是可造之才,下一次自然可以放心使用。至於說小侄自己,我又不想現在出仕,要這些虛頭巴腦的功勞作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叔父可要憐惜小侄,才剛剛十五,不想早夭。”楊小瓜半真半假的說了這些話,開著玩笑就把心思講明白了,讓範晏既欣慰又佩服,歎了口氣,“當初魏武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之歎,今日看來,果然如此,生子當如楊茁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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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晏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召開了幕僚會議,提出要選一位良材美質去往西羌,安撫羌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文人為了名聲,其實勇夫也是不少的,當下有好幾個人要求去西羌招撫,範晏一看,有彆駕苗圃,主簿於福和幕僚徐琰,自己暗暗篩選了一下,苗圃四十歲,老成持重,是地方豪強,主簿於福年紀輕輕,很有些闖勁,一向口才便捷,至於徐琰則是屬下中最不喜歡誇誇其談的人,平時喜歡做一些俗務,比如錢糧貿易,還會一口流利的西南土話,身體也很健康,似乎有一點點武功劍術,看完了範晏就有了計較,他立刻安排於福去成都負責聯絡刺史大人,當官嗎總要和上司搞好關係,隻有知道上司要什麼自己才有機會升遷,給了徐琰一封正式官文,賦予全權,安排做撫羌特使,讓楊小瓜做副使,負責安保工作。至於彆駕苗圃,那人很重要,是和地方豪強之間的紐帶,不可以輕動,免得死了傷了得罪地方豪強。
臨出發前,範晏和楊小瓜又有一番談話,範晏就說,“辛苦賢侄了,此去路上一路艱險,賢侄雖然是有本領的也需要小心,蠻人凶悍,萬一事有不諧,先要以性命為重。”
楊小瓜笑著回答,“多謝叔父體諒,我此去估計時間不會太短,叔父在城內的安全我不是很放心,我的貼身家將楊勇,有萬夫不當之勇,曾經力挽奔馬,就留在叔父身邊做個保鏢護衛,另外,拓跋嫣然不適合去蠻族那裡,我們自家事情勞動她有損叔父清譽,就把她留在郡守府,請叔父加以照看。”
“賢侄放心,無論出了何事,我都會力保此女的安全,否則一旦出事兩國之間就會有麻煩了。”範晏也是很坦率,當然隻針對於自己人。
“好,那就多謝叔父了,小侄此去,叔父大可放心,若是那羌王不通事理,小侄自有辦法叫他心平氣和的聽我們講理。”楊小瓜神態篤定。
這個徐琰也是個妙人,雖然是個文人,但是一點也不嬌氣,行走山路,風餐露宿十分適應,讓楊小瓜很奇怪,問了才知道,他原來是出身很貧窮的落魄士人,小時候種田插秧采藥捉魚,什麼都乾過,甚至還會打草鞋,讓楊小瓜佩服不已,他心裡清楚,這種人堅韌不拔,才是真正的人才,將來一定出類拔萃。
一行四個人,徐琰和一個老仆人趕著一輛牛車,車上裝了一些茶磚鹽巴之類的小禮物,不多,僅僅是禮物而已,車子不大,所以雖然山路難行,也是可以通過的,雖然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但是通往羌人部落的路相對還算好走,如果真的都是山,那騎馬的民族根本不可能進入,通常的蜀道是說成都通向漢中一帶的棧道,至於說去青海西藏的路,反倒沒那麼難走,當然,高原反應是另一碼事。
本來徐琰隻知道這個小少年是郡守大人的子侄,以為是混軍功的,不是很待見,但是一路走來,發現對方並沒有任何的驕嬌二氣,一番攀談,才知道對方是從北方遊曆返回的,這趟純粹就是幫忙,根本不在乎也不會上報功勞,這才暗自慚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古代人沒現代人那麼多花花腸子,好多東西直來直去,喜歡自省,故而徐琰也在自省中改變了對楊小瓜的看法。一路上徐琰故意指點江山高談闊論,指著山川道路,說這裡適合伏兵,那裡適合守衛等等等等,楊小瓜笑而不答,既不爭論也不捧場,讓徐琰大為奇怪,過了幾天,終於耐不住好奇心,就問楊小瓜,“楊公子為什麼不發表看法,笑而不語,是徐某有什麼謬誤麼?”
楊小瓜微微一笑,“徐先生的高論自然是很對的,看得出徐公子沒有少讀兵書戰策。”
徐琰心中一機靈,心說這好像不是什麼好話,熟讀兵書,難道是說我紙上談兵嗎,心裡想著,一不小心就問了出來,“楊公子不會是說徐某人紙上談兵吧?”語氣中充滿了不服氣。
楊小瓜趕緊道歉,“不敢不敢,並非如此,我隻是說徐先生兵書讀得多讀得好,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他越這麼說,徐琰越發的不安,就拉著楊小瓜,非逼著他作出點評不可,楊小瓜拗不過,隻好問徐琰,“徐公子,此地山川縱橫,確實適合伏兵,隻是,我們的敵人是誰?”
徐琰不以為然,“在此地把守自然是對付羌胡呀。”
“好,羌人自西向東而來,漫山遍野,他們會走官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