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博宇很生氣,本來好好的,非要出這個幺蛾子,讓人不爽,他不得不親自出麵協調這些事情,直接把負責港口補給的官員叫來訊問。
“說吧,到底出於什麼考慮,你要故意違反本官的指示,阻撓南朝使者的補給?”南宮博宇極力壓著火氣,但是那雙疲憊的眼睛透露出他的不耐煩。
誰知道這個官員根本不買賬,梗著脖子說道,“宋,敵國也,悖主之叛逆,我不去誅殺他們已經可以了,你還要我給他們補充?恕難從命!”
“什嗎?”南宮博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虎狼之詞?”他想象不到自己的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奇葩存在,忽然就笑了,“你叫什麼名字,來這個港口多久了?”他隱隱的感到了不安,總覺得黑暗裡有一張大網正在鋪天蓋地而來,想把他和其他一些人籠罩進去,有一種想反抗都不知道如何使力的感覺。
“下官顏方博,自從琅琊王委我利津渡口以來十餘載爾。”這個顏方博倒是沒隱瞞,其實隱瞞也沒用,就直接承認了自己是琅琊王司馬楚之的人。
南宮博宇深吸一口氣,祖母的司馬楚之,老東西你害人不淺呀,他強壓住一口氣,吩咐人“來呀,把他給我帶出去,送洛陽處置,叫厭次縣令孔從仁親自來港口署理事務,務必要在今天把所需的物資補充上船,不得有任何紕漏。”南宮博宇吩咐道,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下令“叫南宮嗣立刻率三百輕騎去上遊探查情況,要一直探查到平原附近,如果發現河麵有什麼異動,不可打草驚蛇,立刻飛馬來報。”他已經感覺到了,某些人的計劃很複雜,絕對不僅僅是不給糧草這麼簡單,一定埋藏著後手,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轄境出什麼亂子,反正過了平原就是劉宋自家的地盤,到時候天塌下來也和自己無關了。
司馬楚之,是晉朝司馬家的餘孽,劉裕推翻南晉司馬家的統治之後,司馬楚之害怕被殺,就立刻逃到了北魏的地盤,投靠了北魏的山陽公奚斤,從此死心塌地為鮮卑人效力,為鮮卑東征西討,先後打敗了劉宋部隊的進攻和平定西涼的仇池,用漢人的鮮血染紅了官帽,被封為琅琊王。古代人沒有國家觀念,隻有家沒有國,所以你會發現他們投降異族的時候很果斷,一點當漢奸的覺悟都沒有。
很顯然,這個顏方博就是司馬楚之留下來的暗子,任務就是破壞南北關係,不停地挑起南北對立,事實上如果南北不打仗了,他們這些投靠異族的漢奸就沒有利用價值了,至於說劉宋推翻司馬家是亂臣賊子,那就很可笑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馬家篡位曹家的時候難道不是亂臣賊子麼。
孔從仁是孔家的旁支,這個時候孔家還不是衍聖公,僅僅是個奉聖亭侯,但是在山東一帶的勢力已經是盤根錯節了,分支遍布山東官場,不過執行力還是很強的,孔家都是聰明人,讓乾啥就乾啥,絕對的不趟渾水,所以很快就安排好了糧食的轉運,(這個顏某人很絕,知道自己會被拿走,所以提前把糧食都運走了,頗有堅壁清野的態勢,但是孔家的力量那就不一樣了,一句話,就算是現搜刮,也能用幾個時辰解決問題,剩下的就是統一運輸上船了)不管怎樣,某些人的企圖沒有完全成功就好。
官船上,楊小瓜和範曄共處一室,麵前是一張地圖,兩個人默不作聲,都在低頭凝視著眼前的地圖,試圖尋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就這樣,楊小瓜的目光順著黃河的走向一路向西,手指輕輕的叩動著,然後忽然伸手點向一處,然而此時範曄也突然伸手,兩個人的手在地圖上不經意的碰到了一起,都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兩個人的手碰撞的地方是陽平郡,“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不過,我覺得除了陽平之外還有這裡,廣平,你意如何?”範曄長舒一口氣,帶著征詢的語氣說道。
“是呀,叔父大人果然神機妙算,一下子就找到了關鍵。”楊小瓜由衷的讚歎,看來範曄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文人,這些年的武將沒有白當,對於軍事上很敏銳了。
“是呀,陽平的守將是高涼王拓跋那,此人驍勇善戰,在北魏是出名的主戰派,至於廣平的奚他觀就更不用說了,從他老爹奚斤開始就和我們結下無數仇怨,那個老賊司馬楚之不也是奚斤的手下麼?看來北朝反對議和的人實在是不少呀,這一次他們要聯起手來了。”範曄歎息,似有一絲憂慮。
“叔父不必擔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如果不知道的話確實難辦,但是我們現在猜到了,就不怕他們翻出多大浪花來。”楊小瓜安慰範曄。
“嗯,是呀,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的謀劃到底是什麼,但是不外乎想取我們的性命來破壞合議,僅此而已。”範曄說道。
“叔父說的是,隻要我們妥善應對,保護好自己,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楊小瓜向著船艙外百年喊道“楊智,你進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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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貼身家將楊智就走了進來,雙手抱拳,先向範曄躬身,然後再麵向楊小瓜,“大人有何吩咐?”楊小瓜身邊本來跟著的是楊勇做貼身保鏢,但是被推薦給了範晏,做了一郡的司馬,就改成了楊智幫助跑腿辦事,楊善為兒子培養了不少孤兒做貼身扈從,他們很多人都是才智過人獨當一麵,楊勇楊敢兄弟都已經做了官,現在楊智跟在身邊,還有楊仁去做了商會的管事,楊炎和楊新則是配合顧城,做一些不見光的行當。
楊小瓜看了楊智一眼,見他表情平靜,古井不波,心中滿意,吩咐道,“現在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你立刻拿了範大人的名帖和這個東西”他手裡拿著一個玉佩說道,“拿著這個東西去濟南刺史府求見劉真道大人,請他幫助在臨邑附近巡視河道北岸,如果發現有北朝的精騎的話。。。。”
“稍等一下,”範曄止住了楊智,“我親自修書一封,請劉刺史予以援手,劉真道此人頗有些恃才傲物,賢侄年紀尚輕,所以。。。”
“叔父所言極是,我倒把這事兒忘了,我實在是人微言輕,如果親自去還差不多,就這麼一個隨從,雖然拿著叔父的名帖和王叔父的信物恐怕也難以說動劉刺史出兵。還有,如果劉刺史不肯理睬你,你立刻用加急信件通知我,同時啟程去曆城找裴方明大人求助,明白嗎?如果裴大人也不理你,也要立刻飛報我知道。”楊小瓜吩咐。
“屬下遵命,絕不會耽誤大人的事。”楊智站在那裡,等著範曄把求助信寫了兩份,一份給劉義真,一份給裴方明,等墨跡乾涸,用信封和火漆封好,寫上收信人的名字,蓋上範曄的關防大印,然後分彆把信件揣好,渾身收拾停當,立刻下船,乘馬飛奔,直奔濟南府而去。
範曄也找來了劉十八,吩咐前哨派出哨船,前出三十裡來回巡弋河麵,一有風吹草動立刻放出煙花通報大船,同時按照戰時守則,派出幾十艘艨艟護衛著官船,又派出鬥艦兩艘環繞著左右,以防不測。同時又命令在所有的船上準備沙袋,修理撞角,以防火攻。
由於是逆流而上,所以一旦上遊來船,使用火攻的計策就很不好辦,必須嚴加防範,對此劉十八自然是心領神會,下去安排一切。
一天之後,所有補給都補充完畢,這時候船隊反而不急於啟動了,總是找理由不出港,這可把南宮博宇給氣壞了,他知道問題的關鍵是什麼,實際上他派出的斥候隊伍雖然沒有發現五六百裡之外有什麼異動,他的斥候也不可能一天之內跑這麼遠,但是既然範曄一個文人能看出來的事情,他一個久經戰陣的武將自然能猜出來,最讓他感到無奈的就是,一旦事情發生,就一定會發生在他的冀州,甚至會在信都管轄範圍內,赤裸裸的打他的臉,無論怎樣他一個刺史都難辭其咎,想來想去,他仍然不適合親自出麵,就派厭次縣令孔從仁前去拜見宋國使者。
範曄倒是很有禮貌的接見了孔大人,不管怎樣大家都是讀書人,對於孔夫子的後人還是要保持一定的尊重。所以,接見儀式很排場,鼓樂喧天,還有歌舞助興,範曄親自在登船處迎接,給足了孔從仁麵子。
雙方互致問候,然後範曄引領著孔縣令來到大船上落座,這一次並沒有陪客,楊小瓜老老實實的去了後堂蹲著。
孔縣令剛要說話,從人奉上茶水,隻好把話頭打斷,老老實實的和範曄一起品茶,食不言寢不語,這是讀書人的基本素養,喝茶的時候也隻能討論茶水,不能說正事兒,否則就失了禮數,孔縣令心中焦急,但是表麵上不能帶出來,隻好和範曄一起聊天打屁。在南北朝時期文人雅士好清談,要是不能耐住性子,那就是修養有問題,孔家人可不能給祖宗丟臉,多著急也不行,就這樣墨跡了好久,這才找了個空當問道“範夫子此行責任重大,不知可有什麼需要孔某協助的?”這稱呼上也有講究,範大人不行,文人雅士不能提官職大小,否則就很功利,叫範夫子則是很尊重對方的學問,對於職務就給避過去了。
範曄笑了笑,“這幾天叨擾孔先生了,多謝孔先生款待,範某不勝感激,若是沒有孔先生協助,說不定再過個五六七八日,我們所需的糧草也難於籌集,那就讓範某叫天不應了。”叫孔先生不能叫夫子,世界上隻有一個孔夫子,對於子孫不可以僭越,隻能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