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莫杜斯都沒有返回馬文身邊，而隻是待在附近，或是停在樹梢嘲笑馬文的狩獵技巧，或是飛在天上幫他找獵物。
總之，這一天的狩獵收獲遠多於以往，笑得4個獵人見牙不見眼。
一頓簡陋的烤肉配野菜湯後，在黝黑簡陋的山洞營地中，在一把破舊的魯特琴伴奏下，法昆多告訴了馬文更多事。
他們4個人並不是獨立生存，不顧疲勞的狩獵也不隻是為了填飽他們自己的肚子。
他們屬於一個叫“貝哈文”的反抗組織，組織大本營在提爾城下水道。
因為最近還比較冷，所以隻需要每隔一天把獵物送進下水道就行。如果天氣再暖和些，就需要天天送了，那才辛苦。
馬文晚上就要幫法昆多運送獵物，順便麵見貝哈文的首領，由首領確認並安排適合的工作。這是每一個加入貝哈文的人都必須經曆的步驟。
至於他們為什麼對馬文防備心如此低，為什麼連任何審查都不需要就讓馬文加入？也有了答案。
艾恩·艾爾帝國隻有精靈才有合法身份，人類和半身人以及其他種族都隻能是奴隸。
人類奴隸最受歡迎，半身人次之，矮人最被精靈們嫌棄。各個反抗組織中至今還流傳著精靈屠殺矮人的傳說。
至於為什麼精靈如此憎恨矮人？他們4個並不知道。
貝哈文的成員大多是十年內被抓來的新奴隸，少數從十幾年前就逃跑的人，甚至還有幾個半身人和矮人。
那些老早就被抓來，在這裡結合生子的人類和半身人大都已經接受了奴隸命運，不再反抗。
因為馬文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而且又年輕又有教養，那必定不是老奴隸，基本不可能是奸細。
反抗組織之中不是沒出過賣友求榮的奸細，但最終的結果都很不好。高傲的精靈比人類自己還討厭這些背叛朋友的人，吊死都是最輕的懲罰。
所以，慢慢地也就沒有奸細了，畢竟誰的命也不是白撿來的。
篝火舔著陶罐，開水咕嘟嘟地翻滾……
曾經的吟遊詩人，現在的蹩腳獵人彈著破舊的魯特琴唱著龐塔爾河傳說……
……
蜿蜒環繞著提爾城的是塞納爾河，這條大河奔騰在深十多米的峽穀下，自西向東穿過提爾城南，又在城東蜿蜒向北，最後再轉向西北流入廣袤的平原。
另有幾條河流穿過提爾城，在峽穀上形成一道道瀑布，彙入塞納爾河。
這幅雄奇秀美的景色是提爾城特色，帝國每個人都想一睹其風采。
可惜馬文這會兒沒機會也沒心情賞景，他正和法昆多4人連拖帶扛地帶著獵物摸黑走向河穀。
法昆多和馬文順著早已準備好的粗麻繩爬下峽穀，另外三人則返回山洞睡覺。
因為有了馬文，他們今天可以多一個人休息，也算一件好事。
法昆多從岩縫裡拖出一條小木船，安置好獵物，輕車熟路地劃著小船過河，駛入漆黑的下水道。
進洞後，他才讓馬文點燃了昏暗的油燈繼續前進。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接近目的地，這還是後半段換馬文劃船才快了些。
下水道前方亮起昏黃的燈光，有人已經等在台階上了。
法昆多把船靠過去，然後領著馬文走上側麵的石梯，和領頭的聊了幾句，眾人就扛著獵物向前深處繼續前進。
來接船的幾人裡有了女人和年齡稍大的中年人，因為獵物多了不少，大家都很開心，但所有人說話時都很小聲。
一處約101novel.com米方圓的空間內，地麵用木板鋪的稍微平整了些，至少不會掉進下麵的水溝裡。一群男男女女在昏暗的火把下，忙忙活活地處理獵物，馬文在其中還看到了2個少年。
除了處理獵物的血腥味，這裡還有所有下水道都有的糞臭味，但這些都無法遮掩可憐人獲得食物的喜悅。
馬文被帶到了一個位置稍高的下水道死胡同，這裡有簡單的床鋪和更簡單的木板書桌，油燈的火光中整齊地放著一摞羊皮紙。
留著棕色絡腮胡子的壯漢坐在書桌後聽著法昆多敘述和馬文見麵的經過，最後他站起來走到馬文麵前，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問“你是個半精靈？”
馬文還不清楚這裡的人類如何看待半精靈，也不清楚半精靈在艾恩艾爾帝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但他並不習慣藏頭露尾，也不害怕被人發現。大不了莽就是了，這個世界他忌憚的也隻有阿瓦拉克一個。
他點頭“準確地說，是四分之一精靈。”
出乎意料，對方沒有驚訝，沒有忌憚，沒有質疑，還遞過來一個頗為同情的眼神。
“看來你真的是新來的。”
壯漢退後一步，給彼此一點空間，也給馬文一點安全感。
“彆擔心，我知道你不可能是間諜。半精靈在這裡過得比你想象的還慘，甚至還不如矮人。蓋爾是個聰明的家夥，他可不會派個半精靈來做間諜。”
這一句話裡包含了太多意思，馬文聽得糊塗，他問道“能詳細說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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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左手戴著一隻黑色金屬手甲，手背上有尼弗迦德黑日標誌，而且行走坐姿上頗有軍人姿態。這間簡陋的“屋子”裡的陳設還說明，他很懷念曾經的軍隊生活。
他提了把椅子放在桌子對麵說“坐下聊吧，我們也有段日子沒有新成員加入了。我叫雷格裡奧·蒂爾康奈爾，尼弗迦德人。”
發現馬文的視線後，他摸摸自己左手的金屬手甲繼續說道，“曾經是一個上尉，嗬……”
通過雷格裡奧的講述，馬文對艾恩·艾爾帝國和這個叫貝哈文的反抗組織又多了些了解。
矮人因為壽命比較長，而且大都脾氣很臭，對於自己的奴隸身份非常抗拒。
數百年間的幾次較大的反抗活動大都是以矮人為主力軍，或是由矮人領導。所以，艾恩·艾爾帝國非常討厭矮人。
相反，人類壽命短，經過兩三代繁衍後大都會適應自己的社會位置。同時，人類繁衍能力強，成長速度快，力氣比半身人大，而且很容易就能學會艾爾利隆語，是最受歡迎的奴隸。
半身人因為身材矮小，相貌“醜陋”，最開始被當做下等勞力。
但其中一部分半身人能說會道，有算術天賦，又或者有不錯的手工能力，最終成為種植園、工坊的高等奴隸和財務人員。
精靈和外族奴隸嚴禁結合，如果誕下孩子更會被認作家族的恥辱，所以半精靈一般在出生前或出生時就被殺死了。
帝國中很少有半精靈活到成年，即使成年的半精靈被抓住後也會被放逐到北方的塔·丁格沙漠或者西南邊的澤隆沼澤。
貝哈文組織是艾恩·艾爾帝國中數十個反抗組織的其中之一，算是比較小的一支。
組織的首任首領就是尼弗迦德的軍官，而且用了他自己家鄉的名字為組織命名。之後的曆任首領也大都是尼弗迦德人。
貝哈文的上任首領在4年前火月的掃蕩中斷後犧牲，雷格裡奧·蒂爾康奈爾接下了貝哈文的領導權，繼續帶領這個幾百人的小組織艱難求存。
按雷格裡奧的說法，大多數艾恩·艾爾精靈其實並不關心政治，更不關心軍事和民生……
他們更關心自己今天的衣服有沒有褶皺，妝容有沒有瑕疵，更願意討論繪畫、音樂和詩歌，更在意魔法研究和煉金實驗。
精靈們其實很懶，有長生種的特有時間觀念。隻要下人們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興趣，他們才不在意農莊裡的收成好不好，工坊今年的具體收入有多少。
因為精靈主子們的懶散態度和管控不嚴，大部分人類奴隸的生活其實還過得去，除了沒有自由和自己的財產。若是還能碰到好心的主人，人類的生活甚至比被抓來前還好一點。
這導致反抗組織人心更散，更難聚集起足夠的人手。
真的很諷刺。
對貝哈文這類反抗組織，帝國高層近幾十年甚至都采取了放任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