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嬋娟嬌羞地露出半個腦袋掩去了晚霞的美麗,為大地灑下清冷的水光。
闌珊閣後院的一處幽林中,向雲馳攥上阮初音的皓腕,強忍著心底不斷升騰的怒意一字一句問道“秦觀之說的可是真的?你答應嫁給他了?”
他的眼神讓人看不出太大的情緒,但是手中的力道卻出賣了他那顆焦躁不安的心。
阮初音吃痛地皺起了眉頭,但是這一次,她卻沒能在向雲馳眼中看到往日的關切與體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很清楚向雲馳對自己的情意,也意識到了自己對他的情意。
但是卻不敢給予任何回應或是承諾。
向雲馳等了很久也沒能等到她的回答,再也端不住麵色,不甘心地追問道“為什麼?”
自己對她那麼好,為她擋風遮雨,為她成就理想,珍惜她,愛護她,尊重她,甚至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在她離開自己的那段日子裡,出動了那麼多的人力沒日沒夜地找她,結果呢?到頭來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心,痛得讓他窒息。腹部的三道舊傷轉眼又崩裂開來。鮮紅的血液滲入黑色的袍子,暗紅色的“梅花”悄悄綻放,讓人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雲馳,秦觀之對我有救命之恩。他是我。。。”
“那我呢?難道我對你就沒有救命之恩?”向雲馳打斷了她的話,失態地道出心裡的忿忿不平。
“雲馳,對不起。”阮初音望著他那悲戚的目光,忍下擁住他的衝動,掙開了皓腕上的力量。
在她沒有確認能夠回家之前,她不想再在這個世界上多一份羈絆和牽掛。
“好!”向雲馳淡淡地道了一個字,將她送了回去。
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似乎有聽到心上人在輕喚著他的名字。但是卻沒有回頭,再次縱身於無邊的夜色中。
阮初音兩眼放空地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落了下來。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了。
金烏塔,八方鎮最高的一座寶塔。
三百六十米的塔身在蒼穹下宛若一根通天柱直衝雲霄。
塔頂如蓋,六個尖角分彆懸掛著六種不同的上古神獸風鈴,趁著晚風,發出陣陣叮叮當當的脆響。遠遠聽著,好似蘊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人聽了神思縹緲,恍如心靈得到了短暫的淨化。
向雲馳背靠著塔頂的一根高柱坐著,靜靜地眺望著八方鎮的夜景。
蜿蜒的河道像一條綢帶貫穿著大街小巷,上麵綴滿了水燈,寄托著無數美好的心願,緩緩流向八方。
酒壺在手中旋轉,起落間,又見底了。
他赤紅著眼,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涼氣,伸手朝著身邊一堆酒壺裡摸了摸。
似乎帶來的那幾瓶全喝完了,他打了個酒嗝,緩緩閉上眼睛垂下了頭。
忽而發出一陣輕笑,唇間吐出的酒氣熱辣滾燙,脖子上的青筋因心中不斷積攢的憤怒瞬間暴起。
倏地,狂笑聲席卷周身,隨風潛入清脆的鈴鐺中,猶如魔音般分外刺耳。
“阮初音,你把我向雲馳當什麼了!”
手中的酒壺頃間爆裂,鋒利的瓷片紮入掌心,鮮血汩汩。
但是他卻好像覺得還不夠疼痛,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看著那幾塊碎片一點一點兒地沒入皮膚深處。
世間千萬字,情字最傷人。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他究竟哪一點兒比不上秦觀之?
隻要一想到阮初音和那個男人同住在一間房裡,心裡的妒火就會不可抑製地蔓延開來。
望著腳下的點點星火,眼裡的陰驁將他的理智一寸一寸地吞噬殆儘。再定睛時,塔頂之上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上房甲字二號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