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是卡塞爾學院人流湧動的季節。在這個季節,卡塞爾學院會迎來來自世界各地的新生,而已經在學院待了四年的“老人們”,則會在這裡迎接最後的歡喜和團聚,最終散成花瓣和枝葉,在屬於他們的地方開花結果。
今秋,整個卡塞爾學院的人都知道了一位叫作愷撒·加圖索的男人將和一位叫作陳墨瞳的女士訂婚,他們作為畢業生,即將離開學院前往意大利執行分部。而在畢業之前,愷撒·加圖索向學院申請了在這個留下了他四年青春印記的地方舉辦他的訂婚儀式。一夜之間,意大利最好的禮服設計師、烹調師和樂手都來到了卡塞爾學院,學院的花壇裡擺出了cesare和nono的朱麗葉玫瑰,連飛過掠食的白鴿都要被綁上象征著祝福的紅繩。
卡塞爾學院,諾頓公館。
“甜品勺是五寸長,上完第一輪甜品之後立馬換掉。接下來上的是黑鬆露、蒜茸和乾辣椒烤製的弗洛倫薩牛排,牛排三分熟,這時候要換上十寸長的richardri磨砂銀刀叉,記得將有標記的那一麵擺在客人麵前,那是彰顯加圖索家族尊貴的標誌。”諾頓公館裡,路鳴澤西裝革履,正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宴會的瑣事。而在他的麵前,一張四十米長的大理石長桌橫貫了整個諾頓公館,長桌上,象牙色錐形蠟燭點著微微火光,華麗的水晶燈投下淡淡的光影,在場的所有男士都謙謙有度,所有女士都翩翩有禮,路鳴澤很喜歡這種地方。
“記得區彆好大盤、小盤、深碟、淺碟,倒葡萄酒時隻倒半杯,愷撒先生說過,美酒需要品嘗。”路鳴澤終於吩咐完了最後一句話。今日是愷撒的訂婚宴,路鳴澤作為學生會的“得力乾將”,又在郵件裡極力自薦,自然便被提拔上來擔當了宴會的主事。大至宴會的流程、空間的布局,小至座位的位次、餐盤擺放的位置,路鳴澤悉數都要過手。沒辦法,愷撒大哥有錢。跟愷撒大哥混,總沒錯!
“鳴澤。”路鳴澤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轉過身。
果然沒錯!鐵灰色的頭發,灰藍色的眼睛,背著個灰色的雙肩包,身高一八八,虎背熊腰,氣場一零零,蔫頭耷腦,芬格爾·馮·弗林斯!
“芬格爾師兄!”路鳴澤喊道。
其實,說起來,這位芬格爾師兄大路明非八屆,大路鳴澤九屆,按理說怎麼都不該是跟兩人說得上話的主。但在路明非像隻小倉鼠一樣入學的第一年,當時還是博士在讀的芬格爾接了校長的禦令,來下凡照顧路明非這個數十年難得一見的s級新生。兩人臭……不,是秉性相投,很快如膠似漆,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從人生理想聊到銀鱈魚卷,從銀鱈魚卷聊到學院裡哪個女生身材最辣……總之,一直到一年後路鳴澤也入了學,芬格爾的博士論文也終於通過,他們方才依依不舍地揮手作彆。隻不過,線雖斷了,情卻斷不了,時至今日,芬格爾依然是路明非與路鳴澤的兩人宿舍裡最常竄頭的人,學院裡哪個食堂出了新菜品,哪個教授頭發又禿了一截,這三人小桌一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是芬格爾教授。”芬格爾得意地搖了搖手指,“我已經通過了校長的考核,明年我就是正式的授課老師了,你的《龍族血統論》由我來上。”
“可是我記得,當年您的《龍族血統論》還掛過科……”
“咳咳,不重要,不重要。陳年舊事,陳年舊事。”芬格爾咳嗽兩聲,自然地落了座。他抓起餐桌前的提拉米蘇,一口就塞進去兩個,他邊咀嚼邊含糊不清地說,“諾瑪那小妮子說的?我就知道她沒少說我壞話,就畢業論文卡了一些日子,能被她數落一輩子。”
“對了,諾瑪師姐怎麼沒來?”路鳴澤四處瞅了瞅,的確不見諾瑪的身影。諾瑪師姐是芬格爾的正牌女友,傳說兩人在入學第一天就王八天鵝看對了眼,一直到現在雙雙成為了卡塞爾學院的客座教授,也算得上是一門佳話。芬格爾平日裡跟他們待在一塊時總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敗狗模樣,隻有在諾瑪師姐在的時候才會“油光滿麵”,“裝腔拿勢”,路明非曾經對他有過一個精準的評價,叫作“隻知道在情人麵前表演的小公狗”。
“她在準備這一次的補考試卷。”芬格爾“額”地咽了整個提拉米蘇,趕緊拿起手邊的葡萄酒哐哐下肚,他拍了拍胸口,良久,才說道,“對了,你家明非怎麼沒來?”
“巧了,他說他要挑燈夜戰,準備接下來的補考。他上學期掛了一科,《龍與言靈術》,正是諾瑪師姐教的那門課。”
“準!”芬格爾一聽,喜上眉梢,他立即從身後的背包裡掏出一台筆記本來,開機、登錄、閃現一氣嗬成。四十米長的大理石長桌上,蜂蜜球、煎餅卷、提拉米蘇,還有數十種意大利甜品鱗次擺開,晚宴還沒開始,學生會的各位成員還在互相擁抱吻手,而芬格爾已經吃了兩個提拉米蘇,喝了半瓶葡萄酒,現在還像在星巴克一樣神態自若地辦起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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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論壇是卡塞爾學院的官方學生論壇,幾乎所有的學生、教授甚至校長都會在這裡注冊賬號,而今天論壇的第一條爆帖是……
驚!學生會主席的訂婚儀式,小弟竟要來搶婚奪親!
“額……”路鳴澤一臉黑線地看著芬格爾。
“標題黨吸引一下眼球嘛。”芬格爾一臉無辜,他飛速地點進了帖子。帖子的內容倒沒有標題那麼勁爆,無非就是在八卦路明非會不會來參加愷撒和諾諾的婚禮。眾所周知路明非是愷撒的小弟,又眾所周知諾諾是路明非的暗戀,不,是明戀對象。那麼,參加愷撒和諾諾的婚禮,不就相當於要去參加前男友或者前女友的婚禮嗎?這種尷尬的場麵,你路明非吃得消麼?
“離截止時間還有三十分鐘。b,還真守時!”芬格爾響指一打,迅速在“路明非不會參加愷撒和諾諾的婚禮”上押了一萬刀。
賭局,沒錯,這是一場賭局,賭的就是路明非會不會參加今天的婚禮,現在,“路明非不會參加愷撒和諾諾的婚禮”這一個選項投的注隻有幾萬刀,還不到對麵的十分之一。
“你放心,即便截止時間越來越近,這投注的比例也不會有什麼大變化的。”芬格爾滿意地翹起了二郎腿,“距離愷撒的訂婚儀式還有大概三十分鐘,整個賭局在儀式正式開始或者路明非出現時就會結束。即使到現在,諾頓館裡還是沒有明非的身影。但即便是這樣,大家還是不會往我這邊押注的。路明非呀,現在還在宿舍裡左右踱步徘徊,頭發抓得都要掉色了,他還要時不時地回看一下那封訂婚儀式的請柬,來讓自己的心有如澆了寒刺一樣冰冷。來,還是不來,來,還是不來,他內心的聲音像是天使和惡魔的爭執,但是,最後一分鐘,或者最後一秒鐘,他還是吭哧吭哧地來了,像一隻叼了很遠的飛盤回來的小狗,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說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這就是路明非。”
“那你還押……”
“人都是會成長的,鳴澤,長大後你就懂了。”芬格爾忽然憂傷地拍了拍路鳴澤的肩膀,他側著臉,水晶燈隻照出了他半邊憂鬱的眼睛。
“那我趕緊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成長一趟。”路鳴澤作勢便要拿起手機,“本來他一直很猶豫呢,我讓他不要操心,好好準備補考。”
“彆,彆彆彆彆彆彆彆……”芬格爾忽然一下子又不憂傷了,他死命地攔著路鳴澤的手,眼睛裡擠出了滴滴淚光。
“芬格爾師兄,你我之間就勿需這樣演戲了吧。”路鳴澤黠慧一笑,他指著屏幕上那個爆帖,“這個帖子,是你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