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留在了卡塞爾學院?”
“是的,他留在卡塞爾學院的煉金部,負責研究卡塞爾學院關押的那些死侍。”
嘶,徹骨的寒意像是一條蛇一樣遊過諾瑪的後背,她一時間脊背有些發涼。她當然聽說過這個部門,秘黨中存在著那麼多提升血統的方法,而煉金部就是這些方法的養蠱塚。他們中的部分人員,為了驗證諸如“暴血”這種提升血統的方法,甚至會不惜把自己當作試驗品。
他們都是混血種中的瘋子。
“當當當,有來自於青銅城特彆行動小隊的最新消息。”這是eva的聲音。
“有消息了?”芬格爾連忙趴到eva的身前,他們在那座青銅城中已經消失了快24個小時。
“是的,發送給路鳴澤的信息在全球的通信頻段中漫無目的地漂流,現在終於在布魯克林附近的通信塔上降落了,路鳴澤接收到了這條信息,這條信息終於重見天日了。”
“接收到強烈的電磁乾擾,接收到強烈的電磁乾擾,吡,吡……”eva突然失控了,她像是老舊的黑白電視一樣閃爍著黑白條。
“怎麼回事?”諾瑪問。
“正在診斷。正在診斷。”eva在快速地運行,“在接收到訊息的地點,有一股巨大的電磁能量在變化,這不是自然環境中可能存在的電磁能量,像是同時開啟了一萬座電磁發射塔,電磁能量嚴重乾擾了通信頻段。”
“一萬座電磁發射塔?”諾瑪有些詫異,這都不是憑借人力能夠創造出來的能量。
“電磁在減弱,電磁在以極速的狀態減弱,不,它消失了,它突然消失了。就像是有一個電磁的世界關閉了,他對我們的世界關上了大門。”
——————
路明非乘坐於康斯坦丁的脊背之上,他感覺自己是是行駛於浩瀚之海上的一葉行舟,他四周的一切全都變得像是海平麵一樣深邃。這座尼伯龍根在康斯坦丁最後的一點力量之下極速地修改,所有的天地裂變都遠離他們而去。
脊背上的三個人,路明非、路鳴澤、羅納德·唐,都沉默著,隻有大風漫灌的聲音吹進他們的耳朵。康斯坦丁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腐爛,他羽翼上的瘡口在膿瘤腐化,紅色的龍血滲出了瘡口,逐漸流到翼尖,再一滴滴流下。
可怕的疼痛咬齧著康斯坦丁的身體。但他卻緊緊地閉著龍顎,一聲不發。路明非今天已經見了多少條垂死的龍?那從暴怒之中蘇醒的參商,那一瞬間老化仿佛生命走到儘頭的參孫,他們在瀕死之際都在嘶唳地哀嚎,不像龍,像是村口被捆起來的牲口。但是康斯坦丁卻一言不發,可怕的疼痛滋長在他的全身,但是他卻一言不發。
其實路明非能感知到他內心的痛苦,他甚至能感知到康斯坦丁在把他們所有人都送出這座尼伯龍根。這些感同身受好像通過“血之哀”傳到他的腦海裡,但他卻隻能看著康斯坦丁在他的身前潰爛。
他如果是一個人類,現在就是有一盆濃硫酸從天而降,而他就是濃硫酸下的活靶子。但他卻沒有呲聲,他反而弓起了腰,要把他背上的幾隻螞蟻馱送出這座硫酸雨。
路明非沒有再說話,他與他底下的康斯坦丁血脈相連,他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跟青銅與火之王的康斯坦丁血脈相連,但康斯坦丁內心的嗚咽聲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不舍,還有愧疚,他在愧疚什麼?他在愧疚沒有遞出那一把處決的刀嗎?
沒有人再說話。
這其實是一場葬禮,葬禮上的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默默注視著牧師合上了棺木,再往上扔一朵白花。
這是一場葬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葬禮上出現了一道光。
一道青銅門出現在了路明非的眼前,雖然他已經在這座尼伯龍根中看見過無數次相同的青銅門,但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他的心裡萌生——這就是尼伯龍根的出口。
愷撒曾經說,尼伯龍根是一個環,它的也是它的終點,他們曾經還想依靠愷撒的這段“哲學”和亞紀師姐的“冥照”走出這座尼伯龍根,當時的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確走出了這座尼伯龍根,不過是用這種方法。
從踏入這道青銅門,再到離開這道青銅門,短短的時間,像是經曆了滄海桑田,一切已經物是人非。
康斯坦丁在降落,它的龍形在縮小,路明非所在的一葉扁舟有些搖晃,路明非向兩側看去,他忽然發現康斯坦丁的兩翼已經被灼燒出了幾個巨大的空洞。
那是比參孫的那個人造的豁口還要可怕的傷口,路明非知道康斯坦丁隻是吊著一口氣,它的生命力的燭火已經燒到儘頭了,他是憑借的最後一點意誌力把他們送到了這座尼伯龍根的出口。
海上的扁舟突然被浪水打翻了,路明非、路鳴澤和老唐三個人從康斯坦丁半空的脊背上落下。康斯坦丁的力量甚至已經無法使他再維持這麼一副龐大的軀體,他重新化為了那個小孩“牛頓”,人類的身軀千瘡百孔,那都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形,他的胸膛和心臟被參孫洞穿以後,他的整個身體都已經潰爛,他像是從炸彈堆裡勉強拚湊起來的屍體,他的臉上已經被血糊透,看不見五官,他的手臂隻是兩根木頭一樣的枯骨,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剛從繈褓裡挖出來的屍嬰。
啪,啪,啪,路明非在泥土裡翻了三個跟頭,剛好翻出了這道青銅門。門外的陽光灑過了他半張臉,這是他進入尼伯龍根以來第一次真正地看見太陽,太陽的照耀下,他眼前的青銅門披上了一件聖衣,金光燦爛。
而在那青銅門裡,牛頓的屍嬰正躺在地上,可怕的黑暗籠罩了他,他像是歐洲祭典裡的那種屍鬼,他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邪典,黑暗與他同生同體。
路明非在青銅門外,耀眼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路鳴澤在他的身邊。
羅納德·唐在門內,他的身邊是全身膿瘡潰爛的牛頓,牛頓……已經死了。
陽光好像照不進門裡。在門裡,牛頓和老唐是黑色的一麵圖層,這個世界好像跟那個世界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天塹,而那個天塹就在他路明非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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