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島,姬家園林。
姬冰海端坐書房之中,正埋首桌案,奮筆疾書。
桌上堆著一摞文書玉簡,全是這段時間等她決斷的事務。她每處理完一件,手一揮,文件便自行飄走,到了守候在外的侍從手裡。
侍從拿了批示,疾走離開,然後又有其他侍從補上。間或還有侍女進屋,遞上新的案牘,悄悄放在桌邊。
侍從來來去去如同不斷的水流,姬冰海處理事務的速度已是極快,桌上的玉簡卻似永遠也處理不完。
哪怕已是金丹,她冰冷冷的俏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倦意。
姬冰海微微轉頭,看到堆積如山的案牘總算去了一大半,舒了口氣,將玉筆放下,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
她依然穿著慣愛的藍色長裙,貼身的衣裝將她緊緊包裹,更顯出峰巒如聚纖腰似柳,強烈的對比令人血湧,隻不過此時無人得以欣賞。
最近的事務太多了。
姬冰海歎了口氣,本是想放鬆一下,腦子卻一刻不停。
一直閉關不出的向問道突然露麵,幾次出現在商會的重要場合,以金丹三層的積威輕易掌控了局勢。
她隻得暫避鋒芒,將數次關鍵爭奪讓給對方,聲勢便已弱了兩分。
向問道得勢不饒人,獲得進展之後,突得宣布自己已有突破到金丹中期的希望,聲望再上一層後,又公開邀約姬冰海,讓她共議商會大事。
聲勢雖完全落於下風,姬冰海仍不可能在這時赴鴻門宴,無論是割肉還是擒王,麵對已經擺開架勢的向家,她現在都無反製之策。
說到底,還是實力對比。姬玄龍十年不出,麵對金丹三層,特彆是向家本就是商會內一大勢力,不管是姬家還是商會其他人,選擇都很有限。
姬冰海隻得使拖字訣,讓向問道有事來園林拜會大東家,隔陣交流。她自然隱瞞了姬玄龍完全沒法聯係的消息,哪怕眾人早就心有猜測。
向問道同樣不可能獨闖龍潭,隻是隔了一段時間,又提一次,而姬冰海故技重施,便又作罷。
但如此一來,旁人眼中雪亮,將兩邊實力對比看得清清楚楚,無形之中,姬冰海一方聲望再降。
莫說中立之人動搖,便是她這一方也有些人心惶惶。
向問道都不需詭計,隻要再做邀約,或其他地方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削她聲勢,集聚己方實力,到最後便是大勢已定。
姬冰海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說商場手段,經營貿易,她可稱天賦異稟,在這上麵競爭,她也不怕。
但對手根本不在這上麵做文章,憑實力行霸道,一個活躍的金丹三層,就是比你一個初晉的金丹與不出世的大東家說話有力度。
向問道站在那些牆頭草麵前,說個一,沒有任何人敢說二。畢竟是修仙界,或者無論何界,最後的最後,還看拳頭大小。
姬冰海無法子,拖下去是慢性死亡,隻等再有下一次,便如實告訴陳長青,讓他早日回歸,共同對抗了。若不然,她是不想影響陳長青去探秘的。
不過恰在此時,發生了一件轟動全亂海的大事——
雲夢海的雲霧散了,禁地自消。
不少人害怕隻是假象,但也有許多莽漢不管那麼多,一頭紮了進去,滿載而歸出來,眾人才知道,亂海是真的突然出了一塊無人染指的肥肉。
雲怎得突然散了?整片亂海都有這個疑問,但沒幾個人顧得上這個了。
亂海雖廣,但大部分寶地、島嶼、秘境都分屬各家,無主之地可不多了。雲夢海千年禁地,突然解開限製,那麼大一片海域,不知有多少天材地寶、妖獸靈植,還不讓人發瘋?
最近全亂海的人都往雲夢海搶去,雷音商會自也不例外。向問道暫且放下爭鬥,亦率人去雲夢海分一杯羹。
姬冰海倒是有了休整之機,隻是她不好出門,隻得指揮麾下前去。現在整片亂海的頂尖勢力都在那邊紮堆,沒她親自坐鎮,核心資源肯定是爭不得了,隻能分些邊角料。
此消彼長之下,她和向問道的勢力對比又要拉開差距,結果還是一樣。
但終比從她這邊搶人搶物要來得好看一些罷。
隻是等向問道從雲夢海回來,也許就是要有分曉的時刻了。
姬冰海籲一口氣,可惜心頭還是沉甸甸的,這並不能舒緩分毫壓力。
她取出一枚玉佩,看了一會兒,臉上慢慢露出一絲微笑。
恰如冰山瓦解,上麵開出一朵妍麗的雪蓮來,令人心旌動搖。
長青快回來了,有他陪伴,自己好受得多。
她感覺心情變好,又添了不少動力。事務壓得她喘不過氣時,她就取出和陳長青的傳訊,一道一道的翻看,心裡慢慢就有了力量。
正準備埋首案牘,繼續做事,忽然有人敲門
“小姐,在忙嗎?”
聽這蒼老的聲音,姬冰海親自開門,迎進一位老者
“齊伯,你怎的親自來了?”
麵對這在姬家服務了上百年的大管家,姬冰海自然十分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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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伯一臉愁容,歎了口氣
“三房的峰哥兒和雷哥兒,在酒樓和向家的公子們起了衝突,被人扣了下來。現在那邊說……說是要小姐親自去領人,不然就不放。現在城裡已經鬨將開了。”
姬冰海臉上陰翳一閃而逝
“是什麼原因?”
“說是向家人對小姐出言不遜,兩位公子氣不過,先動起了手,結果沒打過。”
姬冰海氣笑了
“姬淩峰和姬淩雷,兩個煉氣期,會不知道自己什麼斤兩?而且,三房的人什麼時候還會維護我了?”
齊伯低頭,他資曆再老,這話也不能接。
姬冰海臉上一片寒意,當初要趕她出家門,便是以三房的主母為首,糾結了一大幫族人。哪怕自她掌權之後,其他族人明麵上都低頭了,三房卻從來和她不對付,族務上處處掣肘。
現在卻說,兩個廢物為了替她說話跟人打架,然後被扣了要她出麵撈人?
這種伎倆,她要中了,她就不叫姬冰海。
向家已經想了許多辦法,想要讓她出園,但越是這樣,她越需穩住。畢竟若是最壞的情況,向問道不顧一切,直接動手,再憑她進姬園,擾亂了姬玄龍閉關,那就萬事休矣。
但讓人難受的是,人她還必須想辦法接回來。
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不要臉,損的卻是姬家、是她的麵子。
向家也知道這種把戲不可能奏效,但惡心人確是一流的。
等你來要你根本不想要卻不得不要的人,再提提要求,為難為難,你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形勢比人強,便是這樣。
姬冰海吸了一口氣,思索片刻,便道
“讓萬縝帶人去談,他機變過人,辯才無礙,場麵上不會太難看……有什麼條件,可以先允,東西損失些便損失些,人不能留在他們手上。”
齊伯鬆了口氣,他就怕姬冰海一生氣,不管兩個紈絝。
“回來之後,把這兩個家夥關進幽篁竹苑,為期三年。”
姬冰海幽幽的說。
幽篁竹苑,姬家的家法之地,裡麵不見天日,除了幽竹迷陣,再無餘物,哪怕隻待一月,也讓人倍感折磨。關進去三年,哪怕隻是禁閉,恐怕不瘋也快了,特彆是對這種錦衣玉食的紈絝子弟來說。
齊伯一驚,勸道
“小姐,兩位公子雖然頑劣,但畢竟和您是骨肉至親……”
“如果不是的話,我會讓他們嚎足三天三夜再死。畢竟他們這樣做,就是盼著我死呢。”
姬冰海不容置疑道。
齊伯無言以對,隻得應下。
待齊伯離去,姬冰海歎了口氣,揉了揉額頭,隻覺愈發疲憊。
既有外敵,又有內患,何其難也。
但最讓她不解的,還是這局勢。
不管是商會的其他人,還是姬家的內賊,都未免太倒向那個向問道了。
商會且不說,姬家裡麵,雖然一直有人不滿她,蠢則蠢矣,卻不是沒腦子,豈能不知向家要的可不是扳倒她姬冰海一人,而是要動整個姬家的根?